沈棠月被授昭训职的第三日清晨,江知梨刚回府便听见云娘低声禀报:三皇子昨夜在政事堂与守旧派当庭争执,减赋新政遭九位大臣联名上书反对。
她坐在厅中,指尖轻点桌面。心声罗盘响了。
“王尚书收了豪强三百两金。”
十个字,断得干脆。她闭了下眼,将这句话刻进心里。
晌午时分,沈怀舟一身铠甲未脱便进了府门。他站在院中,声音比往常沉:“娘,朝中清流派今日集体称病不朝,实则是为阻新政。兵部几位老臣已在尚书府密会两次。”
江知梨抬头看他:“你父亲知道?”
“三皇子已察觉有人暗中串联,但无证据。”沈怀舟皱眉,“他们咬定减赋会让国库空虚,动摇社稷根基。可百姓已经交不出粮了。”
“动摇社稷?”江知梨冷笑,“他们口中的社稷,是自己的银子堆起来的吧。”
她站起身,披上外衣:“备轿,去尚书府。”
“您要去见王尚书?”沈怀舟拦住她,“此人老奸巨猾,岂会轻易认错?”
“我不需要他认错。”江知梨看着儿子,“我要他知道,我看得见他的账本。”
轿子停在尚书府侧门时,天色已近黄昏。门房见是侯府主母来访,不敢怠慢,连忙通报。王尚书正在书房批阅公文,听闻江知梨独身前来,眉头一皱,却还是命人请入。
书房内烛火微亮。王尚书端坐主位,脸上挂着官式笑意:“沈夫人亲至,不知有何贵干?”
江知梨不坐,也不寒暄,径直走到书架前,手指拂过一排典籍。
“听说王大人每日必读《礼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字不敢忘。”她忽然停下,“可这书架第三层,中间那本《春秋左传》,为何比旁的厚出三分?”
王尚书笑容僵了一下:“许是装订不同。”
“哦。”江知梨转身,目光直视他,“那我把书拿下来看看,可以吗?”
“这是朝廷重臣书房,岂容随意翻检!”王尚书猛地拍案,“沈夫人,你虽是勋贵之妻,也该守规矩!”
江知梨没动。
她只说:“三日前,江南豪族林氏派人入京,带金三百两,交予尚书府管家。次日,林氏田产免税文书便由户部签发。这笔账,记在你书房密格的红册里。”
王尚书脸色变了。
“你说什么?我不懂——”
“你懂。”江知梨打断,“你还懂,若此事泄露,不只是罢官,而是抄家灭族。”
“你血口喷人!”王尚书站起身,袖袍挥动,“来人!送客!”
门外脚步声响起,两名仆从推门而入。
江知梨依旧不动。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林氏管家离京前,在城南客栈留下的手印凭据。上面有他按下的指模,还有你府中茶盏的残痕。刑部只需比对,便知真假。”
王尚书盯着那张纸,喉头滚动了一下。
“你……你一个妇人,怎敢插手朝政?”
“我不是来谈朝政的。”江知梨逼近一步,“我是来告诉你,你今晚若不上奏撤回对新政的弹劾,明日这张纸就会出现在三皇子案前。”
“你做梦!”王尚书嘶声,“你以为你能威胁我?我背后站着多少人?整个六部清流都——”
“我知道。”江知梨点头,“所以我只给你一条路走。”
她俯身,压低声音:“你主动退让,我留你体面。你若硬撑,我就让你跪着被人拖出朝堂。”
王尚书喘着气,额角渗出汗珠。他想开口骂,却发现喉咙发紧。
江知梨直起身,扫了一眼书架:“那本《春秋左传》,我劝你烧了。下次藏东西,别用这么老的法子。”
她说完转身,脚步未停。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倒在地。她没有回头。
次日早朝,风向突变。
原本联名上书的九位大臣中,有七人递折请罪,称此前言论过于激进,愿支持新政试行。唯有两位坚持“祖制不可违”,却被孤立无援。
三皇子在殿上朗声道:“民生艰难,赋税过重,百姓难以为继。今有沈夫人查明地方豪强勾结官员、逃避税赋之实,朕已命户部彻查。减赋之策,即日推行。”
群臣默然。
退朝后,沈怀舟在宫门外等她。
“王尚书今晨告病未出。”他说,“有人说,他在家中晕倒,至今未醒。”
江知梨听着,脸上无喜无悲。
“他没死。”她说,“只是吓破了胆。”
“可其他人不会怕。”沈怀舟皱眉,“李侍郎、赵御史,他们都在暗中联络新的盟友。这次只是开始。”
“我知道。”江知梨望向宫墙深处,“所以我也不会停。”
她抬步前行,云娘快步跟上,低声汇报:“昨夜有人潜入我们安插在户部的眼线家中,搜走了半份账目副本。”
“剩下那半呢?”
“藏在东市布庄的地窖里,没人知道。”
江知梨点头:“通知掌柜,三天内把货全搬空。另换一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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