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月醒来的第三天,皇帝下旨设宴,召她入清和殿。
江知梨陪在侧边。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石板平整,脚步声轻。沈棠月抬手摸了摸发间的蝴蝶簪,低声问:“娘,今日宴上,会不会再有人动手?”
江知梨没看她,只说:“他们不动,才奇怪。”
“那我要怎么做?”
“做你自己。”她终于侧头,“别怕出风头,就怕不出声。”
沈棠月点头,指尖收紧。
清和殿内已摆好席位。皇帝坐主位,皇后居左,江知梨与沈棠月被赐座右下首。宫女鱼贯而入,端菜奉酒,动作整齐。殿中乐声响起,却不显热闹,反倒压着一股静气。
皇后穿着正红翟衣,发髻高挽,面上笑意温婉。她看向沈棠月,柔声道:“前几日听说你病了,可把哀家急坏了。如今瞧着气色好了,真是老天保佑。”
沈棠月起身行礼:“谢皇后关怀,臣女已无大碍。”
“坐下吧。”皇后招手,“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
江知梨坐在一旁,手指搭在袖口边缘。心声罗盘响了。
“让她出丑。”
声音短促,却清晰。她目光微动,扫向殿中侍立的宫女。
其中一人站在沈棠月身侧半步远,手里捧着酒壶,低眉顺眼。但那只手,微微抖了一下。
江知梨不动声色,指尖轻轻敲了两下袖面。
沈棠月察觉到,呼吸略沉。她没有转头,眼角余光已盯住那宫女的手腕。
酒过三巡,宫女上前斟酒。动作看似自然,走到沈棠月身边时,脚步忽然一滑,手中酒盏倾斜,直朝她裙摆泼去。
沈棠月早有准备。她腰身一转,裙角轻扬,人已退开半步。酒水落地,溅起几点湿痕,全落在空处。
“哎呀!”宫女惊叫,“奴婢失手,惊扰小姐,请恕罪!”
沈棠月看着她,脸上没有怒意,反而笑了。
“无妨。”她说,“你也不是故意的。”
她转身提起桌上另一只干净酒杯,亲手倒满,举了起来。
“今日得见天颜,又蒙皇后慈爱,臣女心中感激。愿以一诗,祝陛下圣体安康,皇后福寿绵长。”
殿中乐声停了。
皇帝挑眉:“哦?你还懂作诗?”
“略知一二。”她声音清亮,“请陛下赐题。”
皇帝笑:“就以刚才这杯酒为题。”
沈棠月点头,抬眼望向殿顶雕花,片刻后开口:
“玉盏倾,心不惊,皇家宴,笑春风。”
话音落,殿内安静了一瞬。
随即,皇帝拍案而起。
“好!好一个‘心不惊’!临危不乱,出口成章,真乃奇才!”他大笑,“棠月之才,堪配朕儿!”
江知梨垂眸,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皇后脸上的笑僵住了。她端着茶杯,指节用力,指腹几乎贴到唇边,却没喝下去。
“棠月果然聪慧。”她慢慢开口,“小小年纪,遇事不慌,还能吟诗明志,实属难得。”
“谢皇后夸奖。”沈棠月低头,“只是随口几句,不敢当‘奇才’二字。”
皇帝兴致高涨,命人取来文房四宝:“既然有才,不如当场再作一首,让众卿也开开眼界。”
沈棠月应下。笔墨送上,她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下四句:
“风吹柳絮舞,月照花影移。
不羡天上仙,愿守母膝前。”
写完,双手呈上。
皇帝接过一看,沉默片刻。
“最后两句……”他抬头,“是你心里话?”
“是。”沈棠月直视他,“我娘教我,才情不为争宠,只为护所爱之人。”
皇帝盯着她,又看向江知梨。
江知梨始终未动,此时才缓缓抬头:“陛下若觉得此诗不合宫廷规矩,臣妇愿领责罚。”
“谁说不合?”皇帝摇头,“这才是真性情。比那些堆砌辞藻的强百倍。”
他将诗递给皇后:“你也看看。”
皇后接过,目光在最后两句上停留太久。她合上纸页,笑道:“写得好,母女情深,令人动容。”
可她的手,已经松开了茶杯。
江知梨看在眼里。她记得这个宫女——正是前几日在偏殿,替皇后试毒的那个。当时沈棠月换茶,她喝下后毫无异状,却被悄悄调离了身边。
如今又被派回来,位置更近。
心声罗盘再次响起。
“再试一次。”
江知梨眼皮一跳。
她忽然开口:“陛下。”
“嗯?”
“臣妇有一事不明。”
“讲。”
“方才那宫女摔倒,说是失手。可她鞋底干净,地面也不滑。为何偏偏在给小女斟酒时跌倒?”
殿中气氛一滞。
皇后笑容不变:“许是紧张了吧。棠月如今是御前红人,底下人难免手抖。”
“可她之前给陛下斟酒时,手很稳。”江知梨看着那宫女,“你给陛下倒酒,走了七步,一步没晃。为何到了我女儿这里,反而失足?”
宫女脸色变了。
“奴婢……奴婢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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