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裂隙的边缘飘着碎冰。不是星舰墓地那种凝结着指针的霜花,而是透明的菱形冰块,每块里面都冻着不同的时间切片:有观测者长老撕碎融合协议的瞬间,有镜像体凯恩第一次握住艾拉手指的画面,还有汐音藏起半块铭牌时,货箱锁扣发出的细微咔哒声。艾因伸手去碰其中一块,冰块突然化作银色的雾气,沾在他的睫毛上,凉得像三百年前艾拉在了望塔上呵出的白气。
“这里的时间是液态的。”汐音的长笛横在胸前,笛身映出的裂隙内部像条发光的隧道。那些流动的光不是纯粹的白,而是混杂着青铜色的锈迹——和星舰墓地骨架胸腔里的锈色一模一样。她指尖的时间光流刚探出寸许,就被裂隙边缘的气流撞成无数细小的光粒,每个光粒里都浮着个模糊的人影:是不同时空的观测者,有的举着权杖,有的握着罗盘,还有的正将镜像体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艾因锁骨处的纹路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热度比在星舰墓地时更剧烈,像有团小小的火焰在皮肤下游走。他低头时,看见纹路的轮廓正在变化——原本零散的金线正在连接成完整的星轨,形状竟与第八任观测者时间权杖的核心纹路完全吻合。三百年前那场被打断的融合,似乎正以另一种方式在他身上延续。
“它在引导我们。”汐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长笛的星轨纹路与他锁骨处的金线产生了共鸣,两人之间的空气泛起涟漪,像投入石子的湖面。她的瞳孔里映出裂隙深处的景象:根断裂的权杖斜插在岩壁上,杖尖的星珠已经裂成两半,一半嵌在岩壁里,另一半悬在半空,不断滴落银色的液体——是时间光流凝结的泪。
折跃进入裂隙时,艾因听见无数重叠的声音。像是有上百个观测者在同时说话,有的在念诵守则,有的在低声忏悔,还有个稚嫩的嗓音在反复问:“为什么不能给它取个名字?”那声音让他想起熵能记忆里的画面:年幼的艾拉蹲在观测台的角落,给刚激活的镜像体擦去脸上的机油,手指在它的金属脖颈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落下那个准备好的名字。
落地时脚下是柔软的沙。不是星尘也不是金属碎屑,是种带着温度的金色细沙,踩上去会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而那些脚印很快就会被新的沙粒填满,像从未有人走过。艾因弯腰抓起一把,沙粒从指缝漏出时,化作无数细小的星轨罗盘,每个罗盘的指针都在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同一个方向:权杖断裂的位置。
“是记忆沙。”汐音的长笛突然竖在耳边。笛身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在接收某种频率的信号。她闭上眼,长睫毛上沾着的沙粒开始发光,映出第八任观测者临终前的画面: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裂隙边缘,将权杖掰成两半,一半扔进裂隙,另一半塞进赶来的汐音手里,指缝间漏出的血滴落在沙地上,长出第一株双螺旋植物的幼苗。
艾因的熵链突然绷紧。金线末端的星尘结晶里,浮现出权杖断裂时的慢镜头:杖身裂开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喷涌而出,有的化作沙粒,有的凝成冰块,还有的变成透明的蝴蝶——和星舰墓地见过的那只很像,只是翅膀上刻的不是“复仇”与“原谅”,而是“规则”与“选择”。
“第八任是故意打碎权杖的。”他突然按住锁骨处发烫的纹路。那里的金线已经完全连成星轨,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起伏。“她在释放被封印的记忆。”就像当年艾拉偷偷给凯恩塞压缩饼干,就像汐音藏起半块铭牌,每个观测者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冰冷的守则。
汐音的长笛突然指向岩壁。杖尖星珠嵌着的位置,有块岩石正在剥落,露出后面的刻字。是第八任观测者的笔迹,比在星舰墓地看到的更潦草,像是用最后力气刻下的:“当平衡变成枷锁,就该让时间自己选择方向。”字迹旁边画着个奇怪的符号:是观测者徽记与镜像体标志的重叠,边缘还画着圈,像是在保护这个不被允许的组合。
艾因走近时,岩壁突然渗出银色的液体。不是时间光流的纯粹,而是混杂着暗红色的熵能——和星舰墓地骨架胸腔里的锈色同源。液体顺着刻字的纹路流淌,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溪水里浮着无数细小的人影:是历代观测者与他们的镜像体,有的在对峙,有的在拥抱,还有一对正在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同一个名字。
“原来每个观测者都有过‘本可以’。”汐音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举着枪对准镜像体的后颈,却在扣动扳机的前一秒偏了方向——子弹打在旁边的货箱上,弹痕现在还留在星舰墓地的货箱区,和她藏铭牌的位置隔着不过三步。那时她以为自己是害怕,现在才明白,是心底某个声音在说“不该这样”。
艾因的熵链突然飞出去,缠绕住悬在半空的那半颗星珠。金线刚触碰到星珠,就传来剧烈的震颤,像是有股力量在抗拒被触碰。他的脑海里突然涌入无数画面:第八任观测者在议事厅与长老们争吵的背影,她将记载着融合真相的卷轴藏进权杖的动作,还有她临终前望着裂隙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种近乎温柔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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