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罗盘的坠落声像细密的雨,砸在新宇宙的星尘云层上。艾因望着那枚飞向星舰墓地的罗盘,掌心金线突然泛起涟漪——熵能感知告诉他,那枚罗盘的指针正在以极快的频率震颤,仿佛被某种力量拖拽着偏离方向。
“它在抗拒目的地。”汐音的长笛斜斜指向那道银光。笛身星轨纹路里的光斑突然紊乱,有三枚光点死死钉在星舰墓地的坐标上,像被无形的钉子刺穿。她指尖抚过那些光斑,触感冰凉如星舰墓地的金属地板,“是残留的仇恨在拉扯它。”
艾因的熵链突然绷成直线。金线末端的星尘结晶里,浮现出星舰墓地的全息投影:锈蚀的舱门后,半具机械骨架正用断裂的手指抠挖地面,骨节间卡着的观测者制服碎片上,还能辨认出第七任观测者的徽记。那是他曾在熵能记忆里见过的画面——这位观测者的镜像体在星舰墓地困了三百年,每天都在重复挖掘的动作,仿佛要从钢铁废墟里刨出被埋葬的真相。
“罗盘在害怕面对它。”汐音突然按住长笛的中段。那里的星轨纹路正渗出细小的光粒,落在艾因的手背上,化作星舰墓地的地图。光粒组成的路径上,有个闪烁的红点:是当年汐音藏起半块观测者铭牌的货箱位置,也是镜像体机械骨架挖掘的终点。
两人的身影在星尘中折跃时,艾因锁骨处的纹路突然发烫。不是刺痛,是种温热的灼烧感,像有人用指尖在那里反复描摹。他想起第七任观测者将熵能结晶嵌进镜像体眉心的画面,那道结晶的形状,竟与此刻纹路发烫的区域完全吻合。
“是融合的前兆。”汐音的声音带着喘息。长笛在折跃气流中发出蜂鸣,笛身映出的星图里,星舰墓地的轮廓正在扭曲——那些锈蚀的舱体正在以熵能结晶的生长速度重组,断成两截的星舰主炮正在反向焊接,连星尘中漂浮的螺丝都在遵循某种规律旋转。
落地时,艾因的靴底碾过层薄冰。星舰墓地的温度比记忆中低了许多,金属舱壁上凝结的霜花里,冻着无数细小的罗盘指针,每个指针都指向货箱区,却又在即将抵达时突然折断。他弯腰拾起片带指针的霜花,指尖的熵能刚触碰到它,霜花就化作半透明的蝴蝶,左翼刻着“复仇”,右翼写着“原谅”。
“它们在自我摧毁。”汐音的长笛突然横在胸前。笛身展开的光盾上,倒映出货箱后的景象:那具机械骨架的胸腔里,正嵌着枚星轨罗盘。罗盘的刻度已经被锈蚀的血液浸透,指针尖端的星尘玻璃裂成蛛网状,却仍在固执地颤动——每颤动次,骨架就会发出齿轮错位的哀鸣,同时用断指在地面刻下新的纹路:是观测者与镜像体的徽记交叠的图案。
艾因的熵链突然缠上骨架的脖颈。金线刺入锈蚀的金属时,股混杂着机油与熵能的气息涌进鼻腔——是他在熵能海啸中闻到过的味道,那时第八任观测者的时间权杖崩裂,权杖核心的星珠坠入裂隙前,也散发着同样的气息:是绝望与希望绞成的绳。
“它在保护罗盘。”汐音突然发现骨架的断指上缠着半块压缩饼干。饼干早被星尘侵蚀成黑色,却仍能辨认出齿痕——是三百年前留下的,齿痕深浅不一,像是咬到一半突然停住,就像当年镜像体举着匕首刺向艾因时,突然顿住的动作。
骨架的头颅突然转向他们。眼窝深处的光学元件早已熄灭,却有两点幽蓝的光在空洞里亮起,那是熵能与时间光流的混合体,像两滴冻结的眼泪。艾因的熵链突然感知到剧烈的情绪波动:有被背叛的愤怒(第七任观测者从未解释过主动融合的真相),有等待的疲惫(三百年的挖掘让机械关节彻底锈蚀),还有种更深的情感,像星舰墓地地核的岩浆,滚烫却被厚厚的冰层压住——是渴望被认出的委屈。
“它知道我们来了。”汐音的长笛突然奏出段缓慢的旋律。银白的音符落在骨架的肩甲上,锈蚀的金属竟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的星轨纹路——与艾因锁骨处的纹路同源,只是更陈旧,更斑驳,像被人用刀反复刮擦过。
骨架突然抬起断手。掌心里,那枚星轨罗盘的玻璃突然炸裂。碎片中浮着段记忆:三百年前的观测台,第七任观测者举着时间权杖指向镜像体,杖尖的星珠却在发光——不是攻击的白光,是柔和的蓝光,像汐音时间光流的颜色。镜像体那时还拥有完整的肉身,他的掌心也浮着枚罗盘,指针正与观测者的权杖产生共鸣。
“他们本可以完成融合。”艾因的熵链突然绷紧。金线缠绕着记忆碎片,让画面变得清晰: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影突然从阴影里冲出,用熵能锁链刺穿了观测者的后背——那是当时的观测者长老,他袖口的徽记上,刻着“纯净”二字,与后来禁止融合的条例笔迹相同。
骨架的胸腔突然剧烈起伏。机械肺叶的喘息声里,混着罗盘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它用断指指向货箱后的墙,那里的金属板上,刻着三百年间重复了无数次的图案:两个纠缠的螺旋,一个被划上叉号,一个被圈起来,但叉号的边缘已经磨损,圈的线条却越来越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