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需库那场冲天大火,足足烧了一夜。
它烧掉的,不仅仅是满仓的霉米陈粮,更是镇北关沉积多年的腐朽与黑暗。当第二天的第一缕晨光照在这片焦黑的废墟之上时,所有镇北关的军民都感觉到,天,真的亮了。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镇北关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而忙碌的氛围之中。
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亲临边关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无数士兵在换防的间隙,会偷偷跑到将军府附近,只为能远远地看一眼那传说中的天子仪仗,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去跟同袍吹嘘半天。
而“军民督察会”的选举,更是进行得如火如荼。老兵李大牛,毫无悬念地被众人全票推选为第一任会长。这位半生潦倒的老兵,第一次挺直了腰杆,眼中重新燃起了名为“使命”的火焰。
林晚晚则忙着将“镇北纺织工坊”和新接管的后勤体系进行整合。她引入了现代化的仓储管理和财务公开制度,虽然很多名词军民们都听不懂,但他们唯一知道的是——现在的伙房,顿顿都有肉吃了!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欣欣向荣。
而萧澈,在最初的雷霆手段之后,反而清闲了下来。
此刻,他正坐在将军府的书房内,悠闲地品着孟威珍藏多年的好茶。他已经换回了自己那身绣着暗纹的玄色常服,虽然没有穿龙袍,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仪,依旧让站在一旁的孟威感到阵阵压力。
“陛下,”孟威恭敬地禀报道,“钱勇(钱参军)和张三等一干罪囚,皆已收押天牢,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明正典刑。”
“不急。”萧澈轻轻吹了吹茶沫,语气平淡,“人,先留着。朕还在等一条大鱼。”
孟威心中一凛,知道陛下所指的,便是那位远在京城的户部左侍郎,周大人。
“陛下,”孟威有些担忧地说道,“那位周侍郎,在朝中……党羽众多,又是执掌钱袋子的户部要员,恐怕……”
“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是吗?”萧澈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朕,就怕他善罢甘-休。”
他要的,不仅仅是惩治几个边关的蛀虫,他要借着这次机会,将那些隐藏在京城繁华之下的毒瘤,一并连根拔起!他要让朝堂上那些自以为高枕无忧的硕鼠们知道,天子之剑,虽远在边陲,却随时可以悬在他们的脖颈之上!
正说着,一名亲卫匆匆来报:“启禀陛下,将军!京城来使,正在府外求见!”
来了!
萧澈与孟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然。
“让他进来。”萧澈淡淡地吩-咐道,然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仿佛即将到来的,只是一位无关紧要的客人。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四品文官官服、面容精瘦、眼神闪烁的中年人,被亲卫领了进来。
此人正是户部侍郎周大人最信任的心腹幕僚,姓钱,与钱参军还是远房本家。他此次前来,明面上是奉了周侍郎之命,前来“慰问”边关将士,实则是来“捞人”,顺便刺探一下虚实。
在他想来,边关山高皇帝远,只要自己搬出侍郎大人的名头,再许以重利,那个大老粗将军孟威,多半会卖个面子,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当他满怀信心地踏入书房,抬眼看到那个正坐在主位上悠闲品茶的年轻男子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虽然他从未有幸亲眼见过天子,但在京城为官多年,那九五之尊的画像,他还是见过无数次的!
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穿着常服,但那张俊美无俦、却又威严天成的面容,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深邃眼眸……
不是当今圣上,还能是谁?!
“轰——!”
这位在京城官场也算得上八面玲珑的信使,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被一百道天雷同时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陛下?!
皇帝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的紫禁城里批阅奏章吗?!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不,是瘫了下去。
“罪……罪臣……户部主事钱林……参见……参见陛下!吾皇……万……万岁……”
他的牙齿上下打着颤,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连头都不敢抬,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的筛糠。
萧澈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慢悠悠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声轻响,在死寂的书房里,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钱林的心上,让他浑身一颤,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周侍郎,身体可好啊?”萧澈终于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和邻居拉家常。
“托……托陛下洪福……周……周大人他……他身体康健……”钱林结结巴巴地回答,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官服。
“哦?康健就好。”萧澈点了点头,“朕还以为,他听到自己最疼爱的侄儿在边关犯了事,会忧心忡忡,茶饭不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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