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京城的信使钱林,最终是怎么屁滚尿流地逃出将军府的,已经没人关心了。
据说,他离开的时候,是被人架出去的,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脖子……脖子……”,俨然已经疯癫。
而那口装着“回礼”的沉重木箱,则被孟威派出的最精锐的斥候,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日夜兼程,押送向了那座风雨欲来的京城。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千里之外酝酿。
但对镇北关的军民来说,京城的风雨太遥远,他们更在意的,是眼前的晴天。
处理完京城信使的第二天清晨,一道皇命,传遍了整个镇北关。
——陛下有旨,于点将台,召开全军“追悼大会”!
消息一出,所有士兵都有些茫然。追悼大会?追悼谁?
直到他们被各自的将领,整队带往那座象征着无上军威的点将台时,他们才隐隐感觉到,今天,或许将是比火烧粮仓那夜,更要震撼人心的一天。
镇北关的点将台,高大而雄伟,是用本地特有的黑岩建成,历经百年风霜,见证了无数次出征与凯旋。
今天,这座点将台的气氛,却格外肃穆。
数万名镇北关将士,身披甲胄,手持戈矛,排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黑压压的一片,延伸至远方,如同一片钢铁的森林。
寒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吹动着点将台上方那面绣着“大历”二字的龙旗,猎猎作响。
所有士兵都昂首挺胸,神情肃穆地注视着点将台的最上方。
在那里,他们的皇帝陛下,身着一身庄重的玄色龙纹冕服,头戴平天冠,腰悬天子剑,正负手而立。在他身旁,皇后娘娘凤冠霞帔,仪态万方。
帝后二人,便如日月同辉,光芒万丈,让所有仰视他们的人,都自心底生出无尽的敬畏。
在点将台下方的第一排,站着的是以李大牛为首的“军民督察会”的代表们。他们这些普通的老兵和军属,第一次,站在了离权力中心如此近的地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激动与紧张。
李大牛更是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不知道陛下召开这场大会的目的,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或许与他枉死的儿子有关。
“当——!”
一声悠长而肃穆的钟鸣响起。
整个点将台,瞬间鸦雀无声。
萧澈缓步上前,来到点将台的最前方。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数万张坚毅而朴实的脸庞,声音沉稳而洪亮,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将士们!”
“朕今日,召集你们于此,不为点兵,不为出征。”
“朕,是来为我大历的英雄,正名的!”
英雄?正名?
台下的士兵们,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萧澈没有卖关子,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孟威点了点头。
孟威会意,从旁边一名亲卫手中,接过了一卷厚厚的卷轴,缓步上前,在萧澈身旁展开。
“朕,在审问钱勇(钱参军)一案时,发现了一件让朕寝食难安,怒发冲冠之事!”
萧澈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帝王的雷霆之怒:
“在我大历将士,在边关浴血奋战,马革裹尸之时,竟有奸佞小人,不但吞没他们用性命换来的抚恤,更是为了掩盖罪行,肆意污蔑我大历的忠魂!”
“他们,将英雄,诬为逃兵!”
“轰——!”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在数万将士心中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愤怒的表情!
将英雄,诬为逃兵?!
这是对一名士兵,最恶毒、最无法容忍的侮辱!这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
“今日!”萧澈的声音再次响起,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朕,就要在这镇北关数万将士的见证下,将这些被泼在英雄身上的脏水,一一洗刷干净!”
他转向孟威,沉声道:“念!”
“遵旨!”
孟威深吸一口气,展开卷轴,用他那洪亮如钟的嗓音,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李二娃,新兵营三队,于黑风口一役,为掩护袍泽撤退,身中七刀,力战而亡!追授一等功!”
这个名字一出,台下的李大牛,瞬间如遭雷击!
二娃……
那是他儿子的乳名啊!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点将台上,萧澈亲自从一名内侍手中,接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灵位牌,上面用朱砂清晰地写着——“大历忠勇校尉 李二娃 之位”。
他高举着灵位,对着台下数万将士,朗声宣布:
“他,不是逃兵!”
“他是镇北关的英雄!”
“他是朕的……好兵!”
这几句话,如同最温暖的春风,瞬间吹散了李大牛心中所有的阴霾与痛苦!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在儿子死后连哭都不敢大声的坚毅老兵,此刻,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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