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安西城却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亢奋着。
城头那一道冲霄的狼烟尚未熄灭,仿佛一柄烙红的战刀,将天幕捅出一个狰狞的窟窿。
高耸入云的陨铁旗杆之下,吕布盘膝而坐,单手扶着深深刺入基座的鸣渊画戟。
白日里那山呼海啸般的狂热与朝拜已然退去,此刻的他,如同一尊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石雕,唯有双眸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比星辰更冷的寒芒。
万籁俱寂,只有城北孤儿院檐下那口破锅,在晚风中极有规律地“哐……哐……”轻晃,像是为这不眠之夜敲打着单调的更漏。
忽然,吕布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
他手掌下的鸣渊画戟,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颤动。
那不是风吹,更不是地龙翻身。
那是一种来自大地深处的震频,绵密而持续,细弱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律。
就像……就像数千面沉重的盾牌在同步顿地,数千双铁靴在踏着同一个节拍行军!
这是金铁的共鸣!是杀伐之气的律动!
吕布的武道直觉,那近乎“人器合一”的通神之能,在这一刻被悍然触动。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一种本能的判断便已在脑海中成型。
他霍然起身,冰冷的声音划破夜空:“东南方,三十里外,有兵动。”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守卫于高台四周的亲卫耳中。
片刻之后,张辽魁梧的身影带着一阵急促的风,疾步而来。
他甲胄未解,脸上尚带着一丝疑惑与凝重:“主公,斥候刚刚换防,半个时辰前还回报方圆五十里内并无异动。您所言……”
他的话未说完,另一道身影已从阴影中走出。
司马孚手捧一卷刚刚整理出的密档,面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没有看吕布,而是将竹简平摊在张辽面前,用指节重重叩击着其中一行字。
“文远将军,不必怀疑了。”司马孚的声音压抑着激动与紧张,“主公的神感,比我们的斥候更快!最新密报,曹操幼子,素有‘黄须儿’之称的曹彰,已奉许都之命,亲率虎豹骑五千,星夜南下,目标——淮南寿春!”
虎豹骑!
听到这三个字,连一向沉稳的张辽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曹操麾下最精锐的王牌,是百战百胜的钢铁洪流!
“五千虎豹骑……目标是寿春?”张辽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蠢货!”吕布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要是敢冲我来,我反倒要敬曹阿瞒是条汉子。他把虎豹骑这把尖刀摆在寿春,是怕我!怕我这头刚出笼的虓虎,与江东那头‘小霸王’南北呼应,将他拦腰斩断!”
他一语道破天机,让张辽和司马孚顿时醍醐灌顶。
“他们越是急,阵脚就越乱。”吕布的”
就在这时,一道素雅的身影,捧着一卷散发着墨香的卷轴,款款而来。
是貂蝉。
她无视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径直走到吕布身前,将手中那卷《安西约法》轻轻展开。
她的指尖纤长如玉,缓缓划过其中一条法令:“凡入安西,庇我子民者,授田十亩,刻名入册。”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夫君,今日跪拜你的,不仅是那些渴望建功立业的将士,更有无数将身家性命都寄托在这一纸约法上的流民百姓。他们视你为最后的生路。”
她抬起眼,那双曾颠倒众生的眸子,此刻清澈如水,倒映着那根通天彻地的陨铁旗杆。
“旗已升起,便再无降下的道理。天下人都在看着,看我们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裂天之力。”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坚定,“既然他们乱了,我们何不……借势而行?让天下人都看看,虓虎不出则已,一出,便要石破天惊!”
貂蝉的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吕布心中那头被压抑已久的凶兽的牢笼。
“说得好!”吕布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压抑许久的豪情与杀意,“我的女人,就该有这般气魄!”
他猛然转身,一连串不容置疑的命令如连珠炮般发出:
“传我将令!其一,安西城自即刻起,全城戒严三日!许进不许出!”
“其二,命工坊主秦旦,即刻主持‘铸兵备案’!以清点战备为名,将城中所有铁器,无论农具、炊具还是兵器,尽数登记造册,绘制图谱!我要知道,安西城能在一夜之间,武装出多少人!”
“其三,命司马孚,整合兖、豫七郡所有细作回报,不计代价,三日之内,给我绘出一幅‘人心地图’!我要知道,哪家豪强心向我等,哪家坞堡首鼠两端,哪些流民可以编入屯田之军!”
一连串的命令,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听得张辽和司马孚心头剧震。
这哪里还是那个只知冲锋陷阵的飞将,分明是一位运筹帷幄的枭雄!
然而,吕布的命令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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