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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文圣 第54章 府衙叙旧 诗藏深意探故人

作者:无发可脱 分类:仙侠 更新时间:2025-12-18 06:22:27

翌日清晨,李昭然辞别了摘星楼的老掌柜与尚在温书的陈淮安,独自一人,信步走向扬州府衙。郑大富则一早就溜得没影,说是要去考察扬州的商业行情,实则多半是去寻他父亲显摆新得的官身和地契去了。

扬州府衙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庄严肃穆,黑漆大门,铜环锃亮,门前石狮巍然,持戈衙役肃立。但与上次前来应试时的忐忑心情不同,如今的李昭然持“御前行走”金牌,身份已然不同。

通报之后,衙役不敢怠慢,恭敬引他入内。穿过熟悉的仪门、戒石坊,步入二堂庭院时,李昭然的脚步却微微一顿。

他的目光,被悬挂在二堂廊下最显眼处的一幅装裱精美的诗框吸引了。框内并非纸张,而是一块打磨光滑、纹理古朴的深色木匾,上面以铁画银钩、力透木背的笔迹,刻着一首他再熟悉不过的诗: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正是他当年离开扬州,奔赴临江府前,于摘星楼掌柜的木匣盖内侧,即兴挥毫写下的那首《渡荆门送别》!

木匾显然被精心保养,字迹清晰如新,其下还缀有一行小字注解:“大周祥瑞元年,于扬州摘星楼赠别之作。”

“呵呵…昭然小友,可是在看这个?”一个温和而带着些许促狭笑意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李昭然转头,只见扬州府尹姚彦姚大人,正穿着一身绯色常服,手持一卷书册,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面容清癯,目光依旧睿智深邃,只是眼角似乎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学生李昭然,拜见姚大人!”李昭然连忙收敛心神,上前几步,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学生礼。无论身份如何变化,姚彦对他的知遇之恩,他始终铭记于心。

姚彦虚扶一下,笑道:“不必多礼。如今你已是御前待诏,陛下亲封的‘祥瑞采风使’,论品级虽不高,论圣眷却远非老夫这地方官可比了。该是老夫向你见礼才是。”

李昭然正色道:“大人说笑了。若无大人当日提点栽培,焉有昭然今日?大人永远是昭然的恩师。”

姚彦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抚须点头:“好!不骄不躁,不忘根本,难得!”他走到那诗匾前,抬头欣赏着,笑道:“如何?老夫这‘收藏’,可还入得眼?”

李昭然有些不好意思:“大人厚爱,学生拙作,实在…愧不敢当悬挂于此。”

“诶~此言差矣!”姚彦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狡黠,“你可知,为了将这首诗‘请’回府衙,老夫可是费了一番周折呢!”

他仿佛来了谈兴,压低声音,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当日的情形:

“那日你与武疯子走后啊,摘星楼那老家伙,抱着那木匣,就跟抱着自家孙子似的!嘴里念叨着‘传家宝’、‘值了值了’,死活不撒手!嘿嘿…老夫一看,这哪行?如此诗篇,蕴含诗仙意境,更预示你非凡前程,岂能流落酒肆之间,沦为商贾炫耀之物?”

姚彦模仿着当时掌柜死死抱住木匣的样子,又学着自己当时“义正辞严”的语气:“‘本府突然想起,此诗关乎文脉,理应收归学宫典藏!’”

李昭然听得忍俊不禁,他能想象到当时那滑稽的场面。

姚彦继续道:“那老家伙还不肯!说什么‘传家宝’?他祖上三代卖酒的,哪来这文玩传家?哼!老夫一看,不来点实在的是不行了。”他狡黠一笑,“于是嘛…老夫就从袖子里,‘变’出了一张城西新铺面的地契!”

“喏,就跟他眼前这么一晃!”姚彦做了个抖地契的动作,“那老家伙的眼睛,‘唰’一下就直了!手上力道一松…嘿嘿,老夫眼疾手快,一把就将木匣夺了过来!他反应过来还想抢,老夫立马把地契塞他手里,说:‘换不换?’”

姚彦学着掌柜当时又肉痛又想要地契的纠结表情,最终一拍大腿:“‘换!’哈哈哈!他就这么抱着地契,屁颠屁颠跑了!估计现在还在偷着乐呢!”

说完这段“强买强卖”的往事,姚彦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全无一方府尹的威严,倒像个得了便宜的老小孩。

李昭然也是莞尔。他这才知道,这首即兴之作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趣事。心中对姚彦的感激又深了一层。姚彦此举,固然有爱才之心,收藏之意,但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将诗作置于府衙学宫,使其意义更重,也避免了不必要的纷扰。

笑过之后,姚彦看着李昭然,语气温和了许多:“如今看来,老夫当日眼光不差。你这‘万里送行舟’,果然是潜龙出渊,一飞冲天!神都之事,老夫已有耳闻,做得很好!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也没有辜负…我扬州文坛的期望!”

李昭然谦逊道:“全赖陛下洪福,诸位同僚勠力同心,昭然只是侥幸。”

姚彦点点头,话题一转,很自然地问道:“此次回扬州,可是为了县试而来?以你之才,考取秀才功名,当是易如反掌。正好,本届县试还是由老夫亲自主持,便与你分说一番…”

他以为李昭然是回来补考秀才资格的,便自顾自地详细介绍起来:

“县试虽与乡试科目类同,皆为‘请圣言’、‘经典义理’、‘诗词异象’三项,但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其一,‘请圣言’。乡试多为填空,县试则需依题意默写整段圣贤篇章,考校的是记忆之精准与理解之深度。”

“其二,‘经典义理’。乡试只需通晓大义,县试则需阐发微言大义,乃至提出独到见解,考校的是学问之扎实与思辨之能力。想当年…”姚彦看了李昭然一眼,带着几分调侃,“你在此科上,可是…呵呵,险之又险啊!”

李昭然闻言,不禁面露赧然。他想起自己当年在“经典解读”考场上,对着考题抓耳挠腮、几乎交白卷的窘迫模样,若非最后时刻诗魂觉醒,作出《静夜思》力挽狂澜,他恐怕连童生都考不上。

“其三,‘诗词异象’。此乃关键!乡试只需诗成即可,而县试晋升秀才,诗成之时,必须引动至少‘出县’级别的才气异象!即尺许白色光柱冲起,方为合格!这标志着文宫初开,才气已能与天地文运产生共鸣!”

姚彦说得仔细,显然是真把李昭然当成了应试学子,谆谆教导,关怀备至。

然而,他说了半天,却发现李昭然只是面带微笑,安静聆听,偶尔点头附和,却并无一般学子听到考试规则时的紧张或追问之色。

姚彦是何等人物?执掌一府,目光如炬。他微微眯眼,仔细打量了李昭然片刻,目光尤其在其眉心识海处停留一瞬,随即恍然大悟,不由失笑,自嘲地拍了拍额头:“哎呀!瞧老夫这眼神!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他指着李昭然,笑骂道:“好你个李昭然!竟敢戏耍老夫!你如今这气息…文宫稳固,才气内蕴,隐有华光!这哪里是尚未开辟文宫的童生?分明已是堂堂正正的圣前秀才!恐怕距离举人境都不远矣!还跑来听老夫絮叨什么县试规则?真是…真是…”

李昭然连忙躬身,诚恳道:“大人误会了!学生绝无戏耍之意!大人一片关爱之心,为学生详解规则,字字句句皆是金玉良言,学生感激不尽,聆听教诲,亦是温故知新,岂敢怠慢?”他这话发自肺腑,姚彦的关怀,让他感到温暖。

姚彦见他态度真诚,笑容更甚,摆摆手:“罢了罢了!是老夫自己看走了眼。不过,你竟已是圣前秀才…看来在神都,又有奇遇啊!好!好!如此一来,老夫更是放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愈发融洽。李昭然心中明白,姚彦当初必然在对抗天师府压力、保护自己一事上出了大力,但他深知官场规矩,有些事心照不宣即可,不必宣之于口。这份情,他记在心里。

又闲聊片刻,李昭然想起此行另一要事,开口问道:“姚大人,学生还有一事相询。不知…武明川,武大哥,如今伤势如何?可还在扬州?”

提到武明川,姚彦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轻轻叹了口气:“武疯子啊…他那身子骨,真是铁打的!你走后不到两日,他便醒了。不出十日,那般沉重的伤势,竟已好了七七八八!真是个怪物!”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佩服:“伤一好,他便再也待不住,立刻又投身于他那调查之中去了。神龙见首不见尾,连老夫也不知他具体去向。想必…还是在追查与血衣侯府旧案相关的线索吧。”

李昭然心中一紧,果然如此。

姚彦看他神色,宽慰道:“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此次县试,事关重大,府城汇聚大量学子,不容有失。老夫早已与他约定,请他暗中协助,护卫考场安全。届时,他定然会现身。老夫会寻机安排你们相见。”

听闻此言,李昭然心下稍安。他起身,对姚彦再次深深一揖:“多谢大人告知。如此,学生便静候佳音。不便过多打扰大人公务,学生先行告退。”

姚彦颔首:“去吧。在扬州若有难处,随时可来府衙寻我。”

李昭然恭敬退出二堂,离开了府衙。

走在熙攘的扬州街道上,他心中思绪翻涌。姚彦的关照,武明川的执着,县试的临近,以及…那首悬挂在府衙的诗匾,都让他感受到一种时光流转、物是人非,却又温情暗藏的复杂心绪。

县试前夜,扬州城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隐约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临考前的紧张与躁动。街道上,随处可见身着儒衫、手持书卷、或沉思或辩论的学子身影。

李昭然、陈淮安、郑大富三人用过晚膳,信步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城内着名的碧螺河畔。此时河岸两旁早已挂起无数灯笼,映得水面波光粼粼,宛如星河倒泻。更引人注目的是,沿岸三五成群,聚集了数百名学子,或围坐论道,或凭栏吟咏,气氛热烈——这正是扬州府考前自发形成的传统:碧螺河文会。

“嚯!这么多人!比神都西市还热闹!”郑大富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摩肩接踵的学子人潮,啧啧称奇。

陈淮安则深吸一口气,眼中流露出向往与一丝紧张:“考前文会,交流心得,互磋技艺,乃是我辈学子一大盛事。若能从中有所得,对明日县试大有裨益。”

李昭然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或激昂、或专注、或焦虑的年轻面孔,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如今虽已是圣前秀才,但对此番景象,依旧感到亲切。

三人随意漫步,听着周围传来的阵阵辩论声、吟诵声。

在一处围坐的人群外,他们停下脚步。这群学子正在激烈辩论《春秋》中“郑伯克段于鄢”一则的微言大义。

一名学子慷慨陈词:“…故而,郑伯其心险恶,纵弟为恶,养其骄狂,终致兵戈相向,实乃不仁不孝不悌之典范!”

另一人则反驳:“不然!《左传》有云:‘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分明是共叔段恃宠而骄,屡违制逾矩,郑伯为社稷计,不得已而为之!岂可单以‘险恶’论之?”

双方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忽然,其中一名学子抬头,看到了驻足旁听的李昭然三人(三人衣着气质不凡,尤其是李昭然),便随口问道:“这三位兄台面生得很,想必也是来应试的学子?不知对此有何高见?”

陈淮安正听得入神,闻言下意识便接口道:“高见不敢当。依在下浅见,此事或可从中庸之道观之。郑伯确有失教之过,然共叔段亦非全然无辜。君臣之义,兄弟之情,家国之责,纠缠其中,难以简单论断是非。关键在于‘度’的把握…”

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虽无惊人之语,却也条理清晰,颇有见地,立刻吸引了周围学子的注意,纷纷加入讨论。

李昭然在一旁静静听着,微微点头,对陈淮安的进步感到欣慰。郑大富则听得有些无聊,小眼睛开始四处乱瞟。

就在这时,不远处另一堆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格外响亮的喝彩声!

“好!”

“妙啊!张兄此句,‘灯摇星河水,舟载满河诗’,意境开阔,妙手偶得!”

“此诗必能出县!”

这阵喝彩立刻吸引了更多人围拢过去,连正在辩论的这群学子也纷纷侧目。

郑大富好奇心起,拉着李昭然和陈淮安:“走走走!去看看什么好诗!”

挤进人群,只见一名身着锦缎儒衫、头戴玉冠、手持折扇、面色带着几分傲然的年轻公子,正被几人簇拥在中间,享受着众人的恭维。他面前桌上铺着宣纸,墨迹未干,显然刚完成一首诗作。

旁边有人高声吟诵着那首诗:

“《碧螺河夜咏》

碧螺河畔夜迢迢,灯火连天星汉摇。

画舫笙歌穿柳过,玉人倩影倚栏娇。

诗**逐流波去,酒兴还随明月高。

莫道扬州无绝色,此间风物胜琼霄。”

平心而论,此诗辞藻华丽,对仗工整,情景交融,确实算得上一首不错的府城级别的佳作,尤其出自一名应试学子之手,在考前文会上引起喝彩并不意外。

然而,听在郑大富耳中,却让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在略显安静的聆听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锦衣公子眉头立刻皱起,不悦的目光扫向郑大富:“这位兄台,因何发笑?莫非觉得在下这首诗…不堪入耳?”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与挑衅。

周围恭维的声音也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郑大富这个“不速之客”。

郑大富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加之跟着李昭然见识了太多“鸣州”、“达府”乃至“镇国”的诗篇,眼界早已高得没边,哪里看得上这种“普通”的好诗?他撇撇嘴,浑不在意地说道:“没啥没啥!胖爷我就是觉得…嗯…词儿挺花哨,热闹是挺热闹,就是…听着没啥新意,像听了好多遍似的。”他这话还算客气,但语气中的那份轻蔑,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张公子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他自幼被捧惯了,何曾受过这等当面奚落?

“放肆!”张公子身边一个狗腿子模样的学子立刻跳出来,指着郑大富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在此大放厥词!你知道张公子是谁吗?他可是我们泾县张员外的独子!张员外乃是当今京城工部侍郎王大人的表姨父!”

另一人也帮腔道:“就是!张公子诗才,在泾县谁人不知?此次县试,秀才功名已是囊中之物!你一个不知哪来的胖子,也敢品评张公子的诗?”

那张公子冷哼一声,折扇“啪”地一合,用扇骨遥指郑大富,傲然道:“哼,井底之蛙,岂知天河之阔?本公子的诗,也是你能妄加评论的?看你模样,粗鄙不堪,怕是连《声律启蒙》都未读全吧?”

陈淮安见对方出言不逊,护友心切,上前一步正色道:“这位兄台,诗文本就各有所见,何必出口伤人?我这位朋友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张公子打断他,讥讽道,“我看你们就是嫉妒!瞧你们这寒酸样,怕是连府城的客栈都住不起,跑来这文会蹭热闹的吧?”

李昭然本不欲生事,拉住还想争辩的陈淮安和一脸不爽的郑大富,对那张公子微微拱手,语气平和道:“这位张公子,在下同伴言语唐突,多有得罪。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诗无达诂,各花入各眼,公子之诗自是佳作,我等佩服。告辞。”

说罢,他便要拉着两人离开。

谁知那张公子见李昭然态度谦和以为是退缩,气焰更加嚣张,竟不依不饶起来,一步跨出,拦住去路:“站住!赔个不是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们搅了本公子的诗兴,败了大家的雅兴,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完了?”

他上下打量着李昭然,见他衣着虽不俗但并非顶级奢华,气质虽佳却无纨绔之气,便更加笃定对方没什么来头,冷笑道:“看你们也是来应试的?哼!本公子不妨告诉你们!我表叔公工部王侍郎前些时日还在神都参加了那位新晋鸾台待诏李昭然李待诏的宴会!还与李待诏相谈甚欢!李待诏亲口答应,有机会要与我表叔公品茶论诗!知道李待诏吗?诗成镇国!御前行走!那可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你们得罪了我,只要我修书一封到京城…哼!别说县试,让你们在这江南文坛都混不下去!”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吹嘘成分极大。但他笃定对方不可能去京城找王侍郎对质,更不可能认识李待诏本人,正好拿来唬人,挽回面子。

然而,他这话一出口,李昭然、陈淮安、郑大富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

陈淮安瞪大了眼睛,张口就想问:“你表叔公是…”

可他话还没出口,就被郑大富猛地一把拽到了身后!

只见郑大富胖脸上瞬间堆满了夸张的、近乎谄媚的笑容,小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哎——呀!!!”

他这一声惊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郑大富猛地一拍大腿,上前一步,几乎要抓住张公子的手,激动万分地喊道:“原来…原来您就是工部侍郎王大人的表姨孙少爷?!张公子?!失敬!失敬!真是天大的失敬啊!!”

他这突如其来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让张公子和他那帮狗腿子愣住了,连周围看热闹的学子们也懵了。李昭然眉头微挑,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静观其变。

张公子被郑大富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傲然道:“哼!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不不不!不是怕!是激动!是荣幸啊!”郑大富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上的表情真诚得近乎浮夸,“张公子!您有所不知啊!我们…我们兄弟三人,对李待诏那是仰慕已久!奉若神明啊!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在此遇到您…这位与李待诏都能‘品茶论诗’的王大人的亲戚…这…这简直是…天大的缘分呐!”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张公子,实不相瞒!我家…咳咳,也有位远房亲戚在京城为官,也曾有幸参加过李待诏那场宴会!回来之后,对李待诏的风采那是赞不绝口!说李待诏平易近人,尤其欣赏有才学的年轻后辈!”

郑大富眼睛眨巴眨巴,话锋一转:“您看…明日就要县试了。今日能在此相遇,便是文缘!不如…趁此良辰美景,张公子您再展才华,赋诗一首?也好让我等乡下小子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能与李待诏论诗’的家族熏陶出来的风采!若是诗成…嘿嘿,说不定还能传为佳话,明日考场之上,也能让学政大人对您另眼相看呢?”

他这话,马屁拍得震天响,坑也挖得深不见底!既捧高了对方,又巧妙地用“家族熏陶”、“与李待诏论诗”的背景架住了他,更抛出了“学政大人另眼相看”的诱饵!

张公子被这一连串高帽砸得晕晕乎乎,尤其是“学政大人另眼相看”一句,更是戳中了他的痒处!他本就极度自负,此刻更是飘飘然,觉得这胖子虽然粗鄙,倒还挺有眼光!

他轻咳一声,折扇“唰”地展开,故作矜持道:“嗯…看你如此诚心请教,本公子便再赋诗一首,指点你们一二,也未尝不可。”

他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看着他,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开始踱步沉思,酝酿诗句。

郑大富在一旁,脸上堆着笑,小眼睛里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心里暗笑:“嘿嘿…胖爷我捧得越高,待会儿你这蠢货摔得就越惨!看你还能作出什么破诗来!”

李昭然和陈淮安对视一眼,皆是无奈摇头,心中暗笑郑大富这家伙真是坏得可以。他们已然明白,郑大富这是要让这位张公子在众人面前彻底暴露其真实水平。

碧螺河畔,灯火璀璨,人声鼎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位被郑大富一番“吹捧”架得高高的张公子身上。

张公子手持折扇,故作潇洒地踱了几步,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周围期待(或看热闹)的人群,尤其是郑大富那“崇拜”的眼神,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吟诵他“酝酿”已久的新作:

“《咏碧螺春》

碧螺春茶碧螺河,河畔春茶香满坡。

香满坡前客满座,客满座中诗满箩。

诗满箩兮乐满心,乐满心兮…兮…呃…”

吟到此处,他卡壳了!眉头紧锁,支支吾吾,后面似乎接不上来了!这首诗通篇堆砌词藻,重复啰嗦,意境全无,为了押韵而强行拼凑,甚至还不如他之前那首《碧螺河夜咏》!最后一句更是直接断了线,尴尬地停在了那里。

现场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那几个狗腿子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吹捧。这诗…实在有点难以启齿啊!

张公子自己也涨红了脸,显然也知道这诗拿不出手。他急忙用折扇敲了敲手心,强行转移话题,目光猛地锁定在一旁气质沉静的李昭然身上,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开:

“咳咳!诗之一道,贵在抒发性情,本公子偶得此作,聊以助兴罢了!”他强行挽尊,随即话锋一转,指向李昭然,带着几分挑衅与逼迫,“我看这位兄台,一直沉默不语,但气度不凡,想必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才?本公子已连作两首,兄台若只是旁观,岂非失了以诗会友的礼数?不如也赋诗一首,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他心中暗道:这三人中以这青衫小子看起来最像读书人,但刚才一直不声不响,想必也没什么真才实学!正好拿他当垫脚石,挽回自己的颜面!

郑大富一听,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上钩了!终于咬钩了!这蠢货!”他脸上却立刻装出一副惊慌失措、连连摆手的样子:

“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啊张公子!”他一把拉住李昭然的胳膊,看似要阻拦,实则暗中掐了李昭然一下,示意他配合,嘴里嚷嚷着,“我家…我家这位兄弟,他…他性子腼腆,不善诗词!平日只读经义,这即兴作诗…实在是…实在是为难他了!我们…我们还是不打扰诸位雅兴了,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他就假意要拖着李昭然和陈淮安离开,脚步却挪动得极其缓慢。

张公子一看他们这“欲盖弥彰”、“心虚想逃”的模样,心中更是大定!认定了对方是草包一个!岂能放过这个挽回面子、踩人上位的大好机会?

他一个眼色,身旁那几个狗腿子立刻会意,哗啦一下围了上来,堵住了去路。

“走?哪有这么容易!”一个狗腿子阴阳怪气道,“张公子诚心邀诗,乃是看得起你们!这般推三阻四,是瞧不起张公子,还是瞧不起我们泾县学子?”

另一个更是直接:“就是!作不出来就直说!磕个头认个错,说声‘学生才疏学浅,不及张公子万一’,我们张公子大人有大量,或许就放你们走了!哈哈哈!”

周围一些不明真相或趋炎附势的学子也跟着起哄。但也有部分学子皱起眉头,觉得张公子等人太过咄咄逼人,有失文人风度,有人出言劝解:

“张公子,既是文会,自愿为上,何必强求?”

“是啊,或许这位兄台确有所难…”

“不如算了吧…”

然而,张公子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听?他折扇一合,指着李昭然,步步紧逼:“今日你作也得作,不作也得作!否则,便是藐视本公子,藐视我泾县文坛!休想轻易离开!”

李昭然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心中无奈叹息。他本不欲惹事,更不想在这种场合出风头,但对方如此不依不饶,欺人太甚,若再退让,反倒显得怯懦,也连累了郑大富和陈淮安。

他轻轻挣开郑大富“拉扯”的手,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向张公子,淡淡道:“张公子既然执意相邀,在下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张公子见他终于“屈服”,得意一笑:“早该如此!请吧!”

李昭然不再多言,他缓步走到河边,负手而立。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袂,河面灯火倒影摇曳。他望着眼前流淌的河水、往来的舟船、远方的夜色,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首诗境。他并未取笔纸,而是直接开口,清朗的声音在夜色中缓缓流淌开来:

“《夜泊牛渚怀古》

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

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

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

明朝挂帆去,枫叶落纷纷。”

他吟诵的语调平和而悠远,并无刻意激昂,却仿佛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寂寥与旷达。诗句简洁,意境却深邃高远。怀古之幽思,自身之抱负,人生之无常,尽在其中。

当他吟到“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光芒似乎骤然明亮了数分,清辉如水,格外温柔地洒落在碧螺河上,将他周身笼罩。

当他吟到“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时,河面无风自动,泛起层层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涟漪,仿佛有古人英灵在回应。

当他最后吟出“明朝挂帆去,枫叶落纷纷”时,虽非秋季,但河岸旁的柳条竟无端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秋叶飘零之音!

诗成,异象生!

虽因未曾书写,未能引动才气光柱直观显示等级,但这吟诵之间便能引动天地微澜、月色共鸣的景象,已然超出了在场所有学子的认知!

这绝非寻常“出县”乃至“达府”之诗所能有的气象!其意境之深远,感染力之强,简直闻所未闻!

整个河畔,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昭然,看着他周身那异常明亮的月华,听着那仿佛来自天地间的细微回响,感受着诗句中那份磅礴又寂寥的千古情怀!

片刻之后,雷鸣般的、发自内心的喝彩声猛然爆发出来!

“好!好诗!!”

“意境高远,旷古烁今!”

“吟诵之间竟能引动月华河澜?!这…这是何等诗才?!”

“此诗…此诗若写出来,恐怕…恐怕不止出县吧?!”

“太厉害了!这位兄台究竟是何方神圣?!”

喝彩声、惊叹声、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撼、钦佩与不可思议!

那张公子,脸色早已从得意变成了惨白,又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他就算再蠢,也知道对方这首诗,无论是意境、格调、还是引动的异象,都碾压他十八条街都不止!自己刚才那两首,跟这首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之于皓月!

他身边的狗腿子们也全都哑火了,缩着脖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好!算你狠!”张公子指着李昭然,手指颤抖,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我们走!”说罢,再也无颜停留,推开人群,狼狈不堪地低头鼠窜而去。

“吁——!”

“滚回你的泾县去吧!”

“就这水平也敢出来欺压同窗?”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阵阵嘘声和嘲讽,欢送这位纨绔子弟和他的跟班。

然而,当众人回过神来,想寻找那位作出惊世之诗的青衫才子时,却发现李昭然、郑大富和陈淮安三人,早已趁乱悄然离去,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与灯火阑珊之中。

回客栈的路上。

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三人并肩而行。

“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郑大富笑得前仰后合,胖脸通红,“你们看到那家伙的脸色没有?跟开了染坊似的!哈哈哈!让他嚣张!让他逼人作诗!这下踢到铁板了吧!昭然兄,你最后那首诗真是太绝了!念都能念出异象来!胖爷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淮安也笑着摇头:“确是解气。只是…昭然兄,你方才那首诗,意境之高,恐怕…已近鸣州了吧?就这般吟出,未免有些可惜。”他有些替李昭然惋惜,若写下来,又是一首可传世的佳作。

李昭然淡然一笑:“应景之作,抒怀而已,何必执着于笔墨?能解围便好。”他更在意的是心境表达,而非诗名等级。

郑大富忽然想起一事,摸着双层下巴,小眼睛眯起,露出贼兮兮的笑容:“诶,你们说…那草包吹嘘的他家那京城当大官的亲戚…到底是谁啊?还参加过昭然兄的宴会?还‘相谈甚欢’?‘品茶论诗’?哈哈哈!笑死胖爷了!”

陈淮安也忍俊不禁:“是啊,当时我便想问了。昭然兄那场宴会,能入内院主桌的,至少也是三品大员或天师府高功。四品官员…按张管家安排的座次,怕是只能在外院偏席就坐吧?怕是连远远给昭然兄敬杯酒的机会都难,何来‘相谈甚欢’?”

李昭然回想了一下那厚厚一摞礼单和名帖,无奈摇头:“那日宾客众多,四、五品官员来了不下数十位,我大多只是远远照面,或点头致意,根本记不清谁是谁。更别提…深谈论诗了。”那位“王侍郎”是否存在尚且存疑,即便真来了,恐怕也如陈淮安所说,连近前说话的机会都无。

郑大富捧腹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那蠢货,吹牛都不打草稿!他要是知道他逼着作诗、还想踩在脚下的人,就是那位他吹破天都想巴结的‘李待诏’本尊…不知道会不会当场吓尿裤子?哈哈哈!”

三人的笑声在扬州静谧的夜空中回荡,充满了轻松与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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