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秋,长白山进入采参旺季,漫山的红松和椴树遮天蔽日,腐叶在山路上积了半尺厚,踩上去发出“噗嗤”的闷响,像极了某种生物的喘息。陈砚背着半旧的鹿皮袋,手里攥着爷爷陈守山留下的紫檀木罗盘,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胸前挂着的红绳上——那红绳是爷爷临终前用自己的经血浸泡过的,他说长白山深处藏着“活参”,不是能续命的仙品,是索命的邪祟。同行的还有两个人:老疤,满脸横肉,左眼下方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是年轻时被野猪獠牙划的,手里拎着把磨得锃亮的洛阳铲;三柱,二十出头的毛小子,跟着老疤跑过两次山,眼里满是对“七两为参,八两为宝”的执念。
“陈小哥,你爷爷那套‘喊山’的规矩,真要照做?”三柱踢开一块绊脚石,语气里带着不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能挖到野山参比中彩票还难,哪来的闲工夫跟草棵子说话?”老疤在一旁咳嗽两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规矩不能破。守山的老把头传下来的,进山先喊‘棒槌开山,惊扰莫怪’,遇着独苗参不挖,见着参须缠红绳,这都是保命的道道。”陈砚没接话,只是低头看了看罗盘,指针在“坎位”疯狂打转,这是爷爷笔记里写的“阴煞聚气”之象。他抬头望向密林深处,雾气像掺了墨汁似的,正顺着树干往下淌,把原本金黄的落叶染成了深褐色。
三人是三天前在松江河镇凑到一起的。陈砚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愿,找到传说中“参魂缠树”的鬼参,解开爷爷十年前在山中失踪的谜团;老疤欠了一屁股赌债,急需一株百年野山参抵债;三柱则是被老疤画的大饼骗来的,以为跟着就能一夜暴富。进山前,陈砚特意去了镇上的老供销社,买了朱砂、黄纸,还有一把用黑狗血浸泡过的剪刀,这些都是爷爷笔记里记载的“破邪之物”。老疤见了嗤之以鼻,偷偷跟三柱说:“这小子就是书读傻了,山里最可怕的不是什么鬼参,是饿疯了的熊瞎子和见财起意的人。”
当天傍晚,三人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搭起帐篷。老疤生火时,柴禾里突然掉出一截发黑的参须,足有手指粗细,上面还沾着湿漉漉的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三柱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捡,被陈砚一把拦住:“别动!”他蹲下身,用树枝挑起那截参须,只见参须的断口处,竟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像极了人血。“这参须不对劲。”陈砚的声音有些发紧,“正常的野山参须是黄白色,断面是乳白色的,这东西……像是染了血。”老疤凑过来看了看,脸色瞬间变了:“是‘血参须’!我爹当年跟我说过,山里有一种邪参,会缠人的魂魄,参须是血红色的,见着了赶紧跑,不然小命不保。”
三柱被吓得后退半步,结结巴巴地说:“疤哥,你……你别吓唬我,这世上哪有什么邪参?”话音刚落,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音细碎又凄厉,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老疤瞬间捂住嘴,示意两人别说话,他从背包里摸出一把猎刀,眼神警惕地盯着帐篷门。哭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帐篷外三步远的地方,那声音忽高忽低,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让人头皮发麻。陈砚握紧了胸前的红绳,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他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记载:“鬼参哭,摄人魂,闻声不动,魂不离体。”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消失了。老疤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是山魈吧?山里常有这东西,学婴儿哭骗路人。”陈砚摇了摇头,指着帐篷外的地面:“你看。”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帐篷外的腐叶上,有一道银色的轨迹,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爬过留下的,轨迹尽头,正是那截被丢弃的血参须,此刻它竟像是活了过来,参须尖端微微蠕动,朝着帐篷的方向伸展。三柱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要往帐篷外跑,被老疤一把拉住:“别跑!越跑它越追!”
陈砚迅速从背包里掏出黄纸和朱砂,用手指蘸了蘸朱砂,在黄纸上画了一道“镇煞符”,又拿出那把黑狗血剪刀,递给老疤:“把符贴在帐篷门上,剪刀放在门口,黑狗血能驱邪,应该能挡一阵子。”老疤依言照做,刚把符贴好,就听见帐篷门“咚”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三人屏住呼吸,盯着帐篷门,只见那道符纸瞬间变得焦黑,上面的朱砂痕迹像是被水冲过一样,慢慢褪去。紧接着,帐篷外传来“滋滋”的声响,像是烙铁烫在肉上的声音,那道银色轨迹迅速缩回了密林深处。
“这东西邪性得很。”老疤的声音带着颤抖,“咱们明天就下山吧,这参不挖了,命重要。”三柱连忙点头:“对对对,下山!我可不想死在这儿。”陈砚却摇了摇头:“我爷爷十年前就是在这一带失踪的,他笔记里写着,鬼参是百年前被活埋的采参人怨气所化,当年那个采参人发现了一株千年野山参,被同伙见财起意,活埋在参穴里,他的怨气和参气交融,才变成了鬼参。我爷爷当年是来超度他的,可没能回去。”他顿了顿,眼神坚定,“我必须找到它,完成爷爷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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