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雄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楼道拐角,吴良友立马像被抽干了力气,后背 “咚” 的一声撞在门框上,闷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楚。
他就这么靠着门站着,客厅的吊扇慢悠悠转着圈,扇叶上的灰跟着风往下掉,落在他皱巴巴的衬衫上。
他瞅了一眼,连抬手拍掉的心思都没有 —— 是真的累,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那种。
眼皮子沉得厉害,看东西都模模糊糊,唯独心里那股烦躁劲儿,疯了一样往上长。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茶几上王二雄刚坐过的地方,实木纹里还留着个浅浅的印子。
这家伙要是踏实点,绝对是个好苗子,偏偏太滑头,还好色。
不然这次城关所所长的位置就是他的,也不会只捞个 “副所长代行职务” 的名头,吴良友越想越气,当初真是瞎了眼看重他,今天本就是特意敲打几句。
结果才说没两句,王二雄倒红着脸递来一叠钱。
说什么河滩地改造项目、满含春宾馆的事给股室添了麻烦,要请同志们吃饭,自己不便露面,托他代为安排,话说得比谁都好听。
刚才王二雄递钱的样子还在眼前晃:手指关节攥得发白,钱用橡皮筋捆得死紧,边缘都磨得起毛,一看就是在市面上转了无数圈的硬通货。
吴良友喉结动了动,咽了口唾沫,弯腰把那沓钱捡了起来。
刚碰到,一股汗味混着劣质烟味飘过来,呛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这钱烫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王二雄承包的河滩地,手续本身就有问题,现在想通过验收,说白了就是找他走后门。
负责这块地整改对接的是余文国,自从廖启明顶撞自己被撤了开发公司经理,这位置就由余文国兼任,国土整治项目的立项、申报全归他管,这事最终还得他点头。
这几年上面查得多严,吴良友心里很清楚。
上周才开了警示教育大会,纪委的人在台上念贪腐案例,听得他手心全是汗。
纪委李主任昨天还跟他提过,王二雄有受贿嫌疑,自己转身就接下这钱,这不纯粹打自己脸?
可真要把钱退回去,他又实在舍不得。
那厚度看着就心动,而且余文国最近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说开发公司小金库见底,人情往来都转不开,这钱正好能填进去,还能堵上余文国的嘴。
吴良友捏着钱,轻手轻脚走进卧室,跟做贼似的,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卧室里的衣柜还是结婚时买的,漆皮掉了好几块,露出里面的木头碴子,看着特寒酸。
他走到衣柜侧面,用手指按了按一块不起眼的木板,“咔哒” 一声,木板弹开,里面藏着个保险柜。
这柜子是前年换的,比原来那个大不少,密码是他和老婆的结婚纪念日。
但老婆不知道,这里面装的不只是家里的积蓄,更多是开发公司小金库的备用金,还有各路老板送的 “心意”。
他蹲下身,手指在密码键上按了几下,显示屏亮了下,保险柜门 “嗡” 的一声弹开。
里面铺着一层红绒布,整整齐齐放着几沓跟王二雄送来的差不多的钱,还有几个没写名字的信封,不用看也知道是购物卡和存折。
吴良友把新送来的钱塞进去,钞票碰撞的 “哗啦” 声,在安静的卧室里听得一清二楚。
他盯着柜子里的钱看了几秒,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这些钱够补开发公司的亏空,够应付下个月的接待费,可每一张都像长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脊梁骨。
毕竟这小金库是他默许余文国搞的,真查起来,他第一个跑不了。
“关了,关了。”
他嘴里念叨着,伸手推上柜门,“咔哒” 一声锁死,又把木板归位,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转身去拿换洗衣物时,衣柜门上的镜子照出了他的样子:眼窝深陷,黑眼圈重得吓人,头发乱得像鸡窝。
这几年当局长,外人看着风光,只有他自己知道,既要管全局的事,又要盯着开发公司这个钱袋子,能睡个安稳觉的日子没几天,头发白了一小半,看着比同龄人老十岁。
换的衣服是件灰色 T 恤和纯棉短裤,都是老婆上周刚买的,标签还没拆干净。
吴良友把衣服搭在胳膊上,走到房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衣柜。
那面墙平平无奇,谁能想到里面藏着这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藏着开发公司半条命脉?
他轻轻带上卧室门,脚步声在走廊里 “嗒嗒” 响,每一下都像敲在自己心上。
浴室里有点潮,瓷砖墙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是早上老婆洗澡留下的。
吴良友把衣服挂在挂钩上,伸手去解衬衫扣子,动作慢吞吞的。
他的肩膀常年坐着办公,早就僵硬了,抬手时 “咯吱” 响了一声,疼得他皱了皱眉。
拧开热水器,“嗡” 的一声响,水管里传来水流声。
过了几秒,热水 “哗” 地从喷头里喷出来,溅在瓷砖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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