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天色刚擦黑,小区里的路灯还没亮透,吴良友正扒着碗里的面条,吸溜吸溜吃得挺香。
这碗面是王菊花下的,卧了个荷包蛋,还撒了把青菜,热乎乎的下肚,总算驱散了点白天处理公务的疲惫。
手机刚才震了两下,他瞥了眼屏幕,是局里的工作群在发通知,全是些琐碎的安排,没当回事,想着先把饭吃完再说。
毕竟跟王二雄那档子事闹完,他现在就想安安静静吃口热饭,脑子实在懒得转了。
刚把半截面条叼在嘴里,门口突然传来 “咚咚咚” 的敲门声,力道不轻不重,还伴随着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吴局,在家吗?打扰您吃饭了!”
一听是王二雄,吴良友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心里立马有了数 —— 这家伙,肯定又是为了满含春宾馆的事来的。
他放下筷子,嘴里还嚼着面条,快步走到门边,手刚碰到防盗门的把手,就听见外面又补了一句,声音特意拔高了些:“我是王二雄,杨柳国土所的,跟您约过的!”
这话说得,生怕隔壁邻居听不见。
吴良友心里冷笑,啍,还玩这套 “公开拜访” 的把戏,明摆着堵他的嘴,让他没法拒之门外。
拉开门,王二雄那张堆得跟开花似的笑脸立刻凑了过来。
这家伙戴着副金丝眼镜,镜片上还沾着点楼道里的灰,在客厅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显得有些滑稽。
他一只手拎着个鼓囊囊的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红色包装,一看就知道是好烟好酒;另一只胳膊夹着本《国土管理法规汇编》,封皮烫着金,看着挺唬人,可配上他那献殷勤的样儿,活像个推销保健品的业务员,透着股不伦不类的劲儿。
“进来吧。” 吴良友侧身让他进屋,眼睛不自觉地往那纸袋上瞟了两眼。
干国土这行几十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就这纸袋的厚度和形状,里面至少塞了两条硬通货,搞不好还有别的 “硬货”。
他心里十分清楚,王二雄这是 “上贡” 来了。
王二雄点头哈腰地进了屋,先在玄关处站定,弯腰换拖鞋。
他那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在脚垫上小心翼翼地蹭了三下,确认没带灰,才敢踩在吴良友家的地板上。
这小动作没逃过吴良友的眼睛,他心里暗笑:这家伙平时在单位看着大大咧咧,私底下倒是挺会来事,规矩学得还到位。
客厅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屋里残留的烟味吹得到处都是 —— 吴良友刚才吃饭时抽了两根烟,还没散干净。
王二雄搓着手,刚要往沙发上坐,眼睛突然扫到茶几底下露出来的信封边角,那白色的信封在深色茶几底下格外显眼。
他的屁股一下子悬在半空,跟触电似的又缩了回去,手还在西装裤上反复蹭着,指关节都泛白了,明显是紧张了。
“吴局,您家这装修真不错,温馨又大气,比我们那老破小强太多了。” 王二雄没话找话,眼神却东张西望,时不时往电视柜上的青花瓷瓶瞟。
那瓶子底下压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 上回他趁吴良友不在,偷偷塞过来的信封,里面是五千块现金,本想先铺个路,没想到吴良友压根没动。
吴良友没接他的话茬,把嘴里的面条咽干净,拿起茶几上的紫砂壶,给王二雄倒了杯茶。
茶叶在玻璃杯子里上下飘着,是最便宜的茉莉花茶,吴良友推过去:“说吧,找我到底啥事。”
他呷了口热茶,烫得喉咙有点发紧,可心里的那点疑虑却没散 —— 王二雄这态度,比上次还谄媚,肯定没好事。
眼角余光看见王二雄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有话堵在嗓子眼里,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
“其实也没多大事儿,就是……” 王二雄搓着手,突然像是变魔术似的从纸袋里掏出个保温桶,往茶几上一放,桶身还冒着热气,“这是我老婆熬的乌鸡汤,听说您最近天天加班审材料,特意让我给您送过来补补,不值钱的东西,您别嫌弃。”
保温桶刚放下,厨房门就开了,吴良友的老婆王菊花探出头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手里攥着个锅铲,明显是在揉面准备做包子:“哟,小王来了?没吃饭吧?加双筷子一起吃点?”
她语气客气,眼神却带着审视 —— 王二雄这时候上门,她才不信是单纯送鸡汤。
“不用不用,嫂子太客气了!” 王二雄赶紧摆手,动作太大,眼镜都滑到鼻尖了,他慌忙扶了一把,脸上堆着笑,“我就是来跟吴局请教点工作上的问题,问完就走,不耽误您做饭。”
说话时,他还偷偷给吴良友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的谄媚都快溢出来了,意思很明显:嫂子在这儿,有些话不好说。
吴良友把茶杯往王二雄面前又推了推,杯底蹭着玻璃桌面,发出 “吱呀” 一声刺耳的响:“请教工作?带着现金请教?”
他突然提高了嗓门,王二雄吓了一跳,手一抖,半杯茶全洒在裤子上,洇出个深色的圆印子,看着格外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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