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渊迎来了久违的、死寂般的“宁静”。
玄穹宗溃败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尽,血骷崖内外已是一片狼藉。破碎的阵法残光如同垂死的萤火,在焦黑的土地上明灭。浓重的血腥气与灵力对撞后产生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诉说着方才那场近乎神战般的惨烈。
崖巅之上,云烬雪静静悬浮,周身那令人心悸的古老寂灭气息已如潮水般缓缓退去,内敛于体内,只留下一层淡淡的、生人勿近的冰冷威仪。她鬓角的霜白尽数褪去,恢复如墨,脸色也不再是之前的苍白或灰败,而是一种莹润中透着些许非人质感的玉色。眉心处,一个极其细微、形似旋转星璇的暗金印记若隐若现,那是“寂灭道种”与她彻底融合后的外在显化。
她缓缓落地,脚步轻盈,却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之上。
残存的黑水寨守军,以及文先生、黑蝮、鬼手等人,皆屏息凝神,目光复杂地望着她。那目光中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有对强大力量的敬畏,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面对未知存在的茫然与疏离。眼前的云烬雪,似乎还是那个人,却又仿佛在本质上,已与他们拉开了无法逾越的距离。
“云……云姑娘?”文先生试探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甚至不知该如何称呼此刻的她。
云烬雪转眸看向他,那双眸子依旧清澈,但深处那流转的暗金星璇,却让人望之生畏。“是我。”她的声音平静,少了以往的冰寒刺骨,却多了一种源自力量本源的、不容置疑的淡漠。
她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以及那些伤痕累累、眼神却灼热地望着她的守军。
“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修复核心禁制。”她下达了战后的第一条指令,条理清晰,语气不容置疑,“文先生,统计伤亡与损失。黑蝮,重整防务,加派岗哨,警惕玄穹宗去而复返或其他势力趁火打劫。鬼手,暗卫散出去,我要知道坠龙渊周边百里,乃至玄穹宗溃退方向的一切动静。”
“是!”
“遵命!”
三人齐声应诺,心中稍定。无论她变成了什么,至少,她依然是他们的主心骨,依然带领着他们在这绝境中求生。
众人领命散去,开始忙碌。虽然疲惫不堪,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与希望,却在幸存者心中悄然滋生。他们见证了奇迹,见证了首领以近乎神只般的姿态击退了不可一世的元婴老祖!这比任何言语都更能鼓舞士气。
云烬雪则独自回到了那间已然残破不堪的静室。
静室内部,因之前力量的冲击而布满裂痕,那枚承载了“寂灭道种”的黑玉盒也已化为齑粉。
她盘膝坐下,并未立即调息,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仔细感知着与道种融合后的变化。
力量,浩瀚如渊。
那不再是需要她艰难引导、时刻警惕反噬的外来之力,而是如同她与生俱来的本能,如臂使指,圆融通透。意念微动,寂灭星火便可随心所欲地化作攻防手段,其威力与控制精度,远非昔日可比。左臂那困扰她许久的晶化根源并未消失,而是被道种的力量彻底“驯服”与“整合”,成为了她力量体系的一部分,不再具有侵蚀性,反而如同最坚韧的基石。
更重要的是传承。
随着道种的融合,无数关于“寂灭”法则的碎片信息已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那不是具体的功法招式,而是一种直指大道的“理解”。她明白了“寂灭”并非终点,而是轮回的一环,是重塑与新生的前提。她看到了那条陨落真龙的部分记忆碎片,看到了那场导致归藏界成为“囚笼”的远古大战的冰山一角,也模糊地感知到了“牧者”体系那冰冷而庞大的轮廓。
她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与前人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条以“寂灭”为基,逆命焚天的道路。
但福兮祸所伏。
道种的融合,也带来了新的隐患与责任。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这枚道种的绑定极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道种内蕴含的那条真龙的滔天怨念与不甘,并未消散,只是被暂时压制。这份因果,需要她去承担,去化解。同时,动用道种本源力量,尤其是像之前那样强行撼动规则,消耗的将不再是单纯的灵力,还有她自身的“道源”与“命数”。过度挥霍,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经此一役,她与玄穹宗,乃至其背后的“牧者”体系,已是不死不休。烈阳真人道基受损败退,下一次来的,只会是更恐怖的存在。北域的神秘势力,以及其他暗中窥伺的目光,也都不会放过她这个突然崛起的“异数”。
前路,依旧遍布荆棘。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暗金星璇隐去,恢复平静。实力的飞跃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让她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与更沉重的宿命。
静室之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
鬼手无声无息地滑入,躬身道:“姑娘,萧大人……有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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