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雪照天墟 第98章 孤鸿初醒·棋局新子

三日时间，在一种紧绷的、混合着修复与警戒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血骷崖的残骸被初步清理，核心区域的防御禁制在文先生带领阵法师日夜不休的抢修下，重新亮起了幽暗的光泽，虽远不及全盛时期，却也勉强构筑起一道新的防线。黑蝮整合了残存兵力，重新编组，日夜巡逻，不敢有丝毫懈怠。鬼手的暗卫如同无形的蛛网，将触角延伸至坠龙渊外围，密切关注着任何风吹草动。

而云烬雪，则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静室之中。她并未深度闭关，而是在巩固与“寂灭道种”融合后的境界，熟悉那如臂使指的新生力量，同时消化着道种带来的庞杂传承信息。她如同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汲取着关于“寂灭”法则的奥义，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微、深邃。左肩那暗金星辰印记愈发清晰，偶尔在她凝神时，会自然流转出丝丝缕缕的暗金光晕，将周遭空间都微微扭曲。

第四日，清晨。

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坠龙渊的浓重雾气，安置萧悬的密室内，异变陡生。

一直盘踞在萧悬眉心的、那浓得化不开的诅咒黑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骤然剧烈地沸腾、翻滚起来！不再是之前的死寂盘踞，而是充满了某种穷途末路般的疯狂与暴戾，疯狂冲击、撕扯着萧悬濒临复苏的神魂！

萧悬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皮肤表面浮现出更多蛛网般的黑紫色纹路，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痛苦低吼。他周身那微弱的空间波纹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剧烈震荡，时而几近消散。

守在一旁的文先生脸色大变，正要上前查看，一道身影已先他一步出现在榻前。

是云烬雪。

她似乎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动静。看着萧悬那痛苦挣扎的模样，她眸光沉静，并未慌乱。她能清晰地“看”到，在萧悬的识海深处，那点孤鸿剑意所化的微光，正与汹涌的诅咒黑气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凶险的搏杀。诅咒感受到了宿主意志的顽强复苏，发起了最凶猛的反扑，试图在他彻底醒来前，将其神魂彻底污染、吞噬。

不能再等了。

云烬雪抬起右手，指尖并未凝聚攻击性的寂灭星火，而是流淌出一缕极其精纯、温和，却又带着无上寂灭本源意蕴的暗金流光。这流光仿佛拥有生命，带着一种抚平躁动、净化混乱的奇异特性。

她将指尖轻轻点在了萧悬剧烈起伏的胸口，那归墟石板烙印的位置。

没有强行冲击，没有试图消磨。

那缕暗金流光，如同最轻柔的月光，缓缓渗入萧悬体内，沿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流向其识海战场。

在触及那狂暴诅咒黑气的瞬间，暗金流光并未与之硬碰，而是化作一张无形无质、却带着绝对“终结”与“秩序”意蕴的大网，轻轻笼罩而下。

沸腾的黑气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冲击的速度骤然减缓，其内蕴含的阴毒、暴戾、侵蚀的特性，在这更高层面的寂灭意蕴面前，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竟开始微微瑟缩、退避！

就是这刹那的凝滞与削弱！

识海深处，那一点孤鸿剑意微光，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孤寂，所有的不屈，尽数化为斩断枷锁的终极一剑！

“破！”

一声冰冷、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般决绝的意念，如同惊雷，自萧悬识海深处炸响，甚至隐隐传到了现实！

嗤——！

那盘踞在他眉心的浓郁黑气，如同被无形的利刃从中斩开，发出一声凄厉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尖啸，猛地向两侧溃散、收缩！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依旧顽固地残留了薄薄一层，但其凶焰已是大减，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封锁！

萧悬痉挛的身体骤然一松，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那压抑的低吼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而悠长的呼吸声。他眉宇间那深锁的痛苦渐渐化开，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但一种属于“生”的气息，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极其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仿佛蕴藏着万古寒渊的眼睛。初睁开时，眼底是一片空茫的混沌与疲惫，仿佛刚从无尽的长夜中跋涉而出。但仅仅一瞬之后，那空茫便迅速褪去，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洞悉与……深不见底的孤寂所取代。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地扫过陌生的屋顶，最终，定格在了近在咫尺的云烬雪脸上。

四目相对。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悬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看着她，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有确认，有审视，有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勘破了世事沧桑的、冰封般的平静。他看到了她眉心那若隐若现的暗金印记，感受到了她体内那与之前截然不同、深邃如渊又带着同源气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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