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轮花的金辉驱散了赤鳞热的阴霾,盘古城内弥漫的绝望气息被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愈发坚定的复仇意志所取代。病愈的族人身体虽然虚弱,但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光芒,他们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机,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守护”二字的重量。
程然没有让部落沉浸在短暂的安宁中。赤鳞热的突袭如同一记警钟,敲响在远征之前。内部的隐患必须彻底清除,远征的准备更需要做到万无一失。
议事厅内,油灯的光芒映照着墙上那幅愈发详尽的、标注了敌我态势的海图。程然、鹰眼、岩爪、孟婷、塔克,以及几位新提拔的、在对抗疾病和日常管理中表现出色的骨干围坐一堂。
“赤鳞热虽退,但其来源蹊跷。”程然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塔克,你再仔细想想,海螺部落的传说中,关于‘赤鳞虫’和深海,还有没有更具体的描述?”
塔克凝神思索,缓缓道:“传说……赤鳞虫畏光,喜阴寒,依附在一种名为‘幽影藻’的深海植物上。幽影藻……通常生长在极深的海沟或冰冷的海流交汇处,很少漂浮到浅海……除非,有巨大的洋流扰动,或者……”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或者,被什么东西……刻意带上来。”
刻意带上来?众人心中皆是一凛。联想到海藻族神出鬼没的航海技术和他们对各种奇异生物的利用,这个可能性并非没有。
“加强海岸巡逻,尤其是南部和东部海域,注意任何异常的漂浮物或海水颜色变化。”程然下令,“所有取用水源,必须经过煮沸或净尘露处理。”
内部隐患的排查与防范措施被迅速落实。与此同时,远征的准备工作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岩爪的工匠坊炉火日夜不熄。蓝淬技术的应用范围进一步扩大。除了强弩和箭矢,一批关键部位经过蓝淬处理的长矛、战斧被打造出来,分发给最精锐的战卒。甚至尝试对“破浪号”的船首冲角和水线以下的船板进行了局部蓝淬加固,使其更具破坏力和防御性。
孟婷则带领着医疗队伍,大量制备各种药剂。净毒散、新型解毒剂、止血粉、虎魄丸被分门别类,妥善包装。她还利用日轮花残留的根茎和部分花瓣,辅以其他草药,研制出了一种能增强抵抗力、预防部分湿热毒瘴的“日轮汤”,作为远征队的常备饮品。
塔克的作用愈发凸显。他不仅协助孟婷辨识药草,更凭借对海藻族习性和碎齿群岛环境的了解,为远征计划提供了大量宝贵建议。他指出群岛中几个可能存在的淡水补给点,标记了几处危险的流沙区和潜伏着大型海兽的礁群,甚至还根据海螺部落的古老星图,推演出一条相对隐蔽、能借助特定季节洋流加速的航线。
人员的选拔与编练更是严格。所有报名参与远征的战士,都必须通过体能、搏杀、水性、以及基础航海知识的考核。程然亲自把关,最终筛选出三百名最精锐者,分为弩手、跳帮手、操舟手、工匠医疗等不同分队,由鹰眼统一进行战术协同训练。他们反复演练着接舷战、登陆突击、以及利用蓝色火焰和爆裂箭进行火力压制与扰乱的战术。
整个盘古城仿佛一个巨大的蜂巢,每个人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忙碌着。锻造的锤声、操练的号子、研磨药草的窸窣声、以及海浪拍岸的永恒伴奏,交织成一曲昂扬而肃杀的战前交响。
这天傍晚,程然独自登上盘古城最高的了望塔。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壮丽的血色,远处的碎齿群岛在暮霭中若隐若现,如同潜伏的巨兽獠牙。
鹰眼无声地来到他身边,递过一个水囊。“都准备好了。”他简单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惯有的冷静,但眼神深处,是与程然一样的凝重与决绝。
程然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清凉的泉水。“这一次,没有退路。”
“我们从未想过退路。”鹰眼望向南方,“为了石皮,为了阿莱,为了所有死去的兄弟,也为了活着的人能永远安宁。”
两人沉默地望着远方。海风渐起,带着远洋深处的气息,吹动了他们的发梢和衣角。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在海岸线最高处设置隐蔽观察哨的猎人,气喘吁吁地攀上了望塔。
“元首!鹰眼队长!有情况!”猎人脸上带着一丝惊疑,“东南方向,大约五十里外的海面上,傍晚时分出现了异常的……光!不是闪电,也不是磷光,是……是很多绿色的光点,在快速移动,排成了一条线,朝着西北方向去了!”
绿色的光点?快速移动?排成一线?
程然和鹰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凛然。
海藻族!只有他们那诡异的“潜行舟”队,才可能在夜间航行时,以这种不自然的方式显现!
他们不是在碎齿群岛固守,而是在主动调动?西北方向……那并非盘古岛的方向,而是朝着海图上标记的、另一个可能存在小型部落的岛屿链而去!
是常规的劫掠巡逻?还是……另有图谋?是针对盘古部落远征的预警?抑或是,他们在收缩力量,或者……在寻找新的目标?
情报的缺失让判断变得困难。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海藻族并未沉睡,他们也在行动。
“看来,我们出发的时间,要提前了。”程然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异常冷静,“传令下去,所有单位,最后检查装备物资,明日黎明,举行誓师祭旗,‘破浪号’及护航船队,辰时初刻,准时启航!”
“是!”鹰眼和那名猎人肃然领命。
夜幕彻底降临,盘古城内却灯火通明,最后的准备工作在紧张有序地进行。战争的齿轮,已经不可逆转地开始转动。未知的航程,强大的敌人,莫测的海洋……一切都将在黎明后揭晓。
程然深吸一口带着咸腥与紧张气息的夜风,目光如炬,穿透黑暗,直指那片风云即将汇聚的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