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385章 神卷

眼前这手忙脚乱的徐老九，活脱脱便是当年那个傍晚——笨拙地救起饿得直哭的娃娃后，捧着嗷嗷待哺的小家伙，面对她束手无策，又急得直打转的心疼模样。夏百画望着此刻眼前这倔强的丫头，在几番劝说无果后，终是长叹一声：罢了！老夫便将这些陈年旧事...且说与你听也罢...

老人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正斟酌着词句。又似在整理着纷乱的思绪。方才还哭闹不休的芷玉突然眼睛一亮：竟有这等好事？——有意外收获？早知哭闹管用...她强压住雀跃的心情，假意抽噎着：谁要你哄...呜呜...夏百画无奈摇头：好啦丫头...芷玉扭过身子：才不信呢！

说罢扭过头轻哼，却悄悄竖起耳朵——这小机灵鬼最懂那欲擒故纵之策。也太熟悉这老头的脾气了，越是装作不愿要，他便越给；若装作不感兴趣，夏百画反倒滔滔不绝；若追问得紧，他偏守口如瓶。此刻她看似捂住耳朵，实则从指缝里支棱着小耳朵。

泪痕未干的小脸上哪还有半分委屈？哪还有半点伤心的模样？那双灵动的眸子，分明藏着狡黠的笑意。夏百画抬头之际，仿佛看见了远方天际流云一般，那里似乎有一束光，神色却忽然泛起了沧桑:难道要把这诸多秘密带进棺材里吗？

数百载光阴从他皱纹间流过，见证过通天彻地的无极老祖难逃天命，更看尽因果轮回的不可违逆，却始终参不透命运无常。如今真涯子遇袭之事，加之山雨欲来...老人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但听那夏百画字字如雷：爷爷正是你前些时日追问的山门旧人！

您是说...芷玉的杏眼瞪得溜圆。

不错。夏百画银丝飞扬，突然正色道:丫头听好，老夫便来自无极山！

芷玉瞳孔骤然收缩，纤纤玉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她望着爷爷手中那杆泛着金芒的狼毫，笔尖流转的七彩灵光仿佛能撕裂时空。

笔尖每晃动一次，周遭空气便泛起阵阵金色涟漪——夏百画于虚空间挥毫，芷玉一眼瞥见凌空浮现的那柄已然送给真涯子的玉简古扇，更令她呼吸凝滞——那扇骨上跳动的青色符文，此刻正吞吐着青色光晕，仿佛在呼吸一般。

这...她喉头发紧，看着祖父苍劲的笔下所绘扇面之太乙神纹，那芷玉再难抑制心中激动:爷爷…

这、这难道是...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夏百画的白须在夜风中轻颤，苍老的手指抚过虚空刚绘之扇面，眉宇间忽然迸发出一丝傲然:不错，此物正是那传说中记载着太乙神术之全卷——青铜卦签！老人眼中闪过追忆之色，昔日无极老祖便凭借此物，于无极山开创了千年道统。岂料后世之过，致使其中一卷失落，此扇正是那残存之八卷！

而那支曾点化过昆仑玉髓的狼毫笔，此刻正攥在夏百画手上，笔杆上一诺二字若隐若现。夏百画沙哑的嗓音裹挟着陈年风雪：而这杆狼毫…却是于多年前，一位老人在那次南疆之行的雾瘴之中偶然拾得此物……

芷玉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两步。她虽然跟随祖父闯荡江湖多年，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但眼前这两件足以搅动正魔两道风云的至宝，仍让她如坠梦中。扇面上流转的卦象忽明忽暗，隐约可见玄天、地煞等古篆时隐时现——

当老人展开第九枚卦签时，整间屋子骤然暗了下来。芷玉看见扇骨上浮现出猩红色的无量二字，周遭温度瞬间降至冰点。祖父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九幽恸、燃血秘术...还有那门需要献祭三魂七魄的功法...

少女的耳畔嗡嗡作响，那些禁忌功法的名字像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开。她死死盯着扇面上游走的血色符文，仿佛看见无数冤魂在字里行间哀嚎。玉骨折扇突然剧烈震颤，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

月光透过爷爷笔下的画面，将青铜卦签的投影拉得诡谲扭曲。芷玉看见祖父翻开的无量卷上，血色的九幽恸三字正在蠕动。那些以魂魄为祭的禁术，那些逆转生死的秘法，此刻都化作毒蛇钻进她的耳膜。她突然明白为何祖父总在清明夜独自磨墨——那砚台里沉淀的，从来就不是松烟。

芷玉从未想过，那块被爷爷随手把玩的镇纸竟藏着如此惊天秘密。当爷爷夏百画娓娓道来时，那方似玉非玉、似铜非铜的卦签在她眼中突然焕发出正幻化着莫测之光芒。卦签上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竟暗藏天地至理，包罗万象玄机——从周天星象到五行生克，从御雷乘风到预知未来，堪称修真界的无上宝典。

芷玉凝视着爷爷笔下那方被岁月摩挲得温润的卦签，心头蓦然涌起前所未有的震撼。这件曾被自己视作寻常镇纸的物件，此刻在画面中流转着神秘的光晕。

据说连无极老祖都只参透了七成…爷爷的叹息声让芷玉心头一震。更令她惊讶的是，那把看似普通的折扇竟记载着九卷太乙神术，而其中最重要的无量卷，早在三百年前便被道一子之女云梦仙子给遗失了。

当芷玉追问详情时，夏百画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他虽未明言，却已感知到真涯子参透了太乙神术中最玄妙的灵枢卷。这个心性纯良的年轻人，或许就是天命所归的传承者。若非此子心性质朴，又机缘巧合恰得那第九卷太乙神术之灵枢卷，他断不会将余下八卷相托。这些未言之秘，在老人缄默的皱纹间若隐若现。

云梦仙子虽遗失神卷...爷爷话锋一转，眉宇间竟浮起罕见的讥诮。芷玉震惊地发现，这位向来敬重前辈的老人，竟对无极宫前任掌门道一子显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直到听见将九卷神术充作女儿嫁妆的缘由，她才恍然——原来那位大能终究难逃舐犊之私，曾执意要将那旷世绝学赠予其未来的女婿，并险些让这至宝落入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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