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264章 前尘

负心汉？云梦心头一颤。难道他们之间真有过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句话着实打了云梦一个措手不及——他竟自称是负心汉？难道他曾经辜负过自己？可若真如此，为何他的眼神里不见半分的愧疚？反而却盛满她读不懂的深情呢？相爱之人久别重逢，不该是热泪盈眶的相拥而泣的吗？

此刻云梦的心被这句话搅得翻江倒海。她本打算耐心听他讲述过往，好解开记忆的谜团。失去记忆的痛苦，远比清醒时更折磨人。世人总说遗忘是福，却不知拼命想要记起的人，正承受着怎样撕心裂肺的煎熬。

这种渴望，又岂是假装洒脱之人能懂的？那最珍贵的记忆缺失所带来的痛苦，远比想象中还要更甚。那种抓心挠肝的焦灼，又岂是旁观者能体会的？

呆子！云梦不自觉地脱口而出。真涯子猛地抬头，他正在为自己唐突的告白而懊悔不已，却听到这声娇嗔的呼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喉结滚动着想要确认：你刚刚...话到嘴边却哽住了，只得轻咳两声掩饰内心的悸动。

而这声娇嗔脱口而出时，连她自己都愣住了。见对方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作两声干咳。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明明近在眼前，却怎么都抓不住。

云梦瞧着他发愣的模样，忍不住破颜一笑：你且仔细说与我听，你究竟是谁？而我...我又到底是谁？我们之间，究竟有过怎样的过往？还有...她忽然双颊绯红，垂下眼睫，声音渐低如蚊呐:还有你方才说的那些...什么千年情缘、三生三世的话...

听着！云梦突然娇声嗔道，嗓音里带着酥软的甜腻尾音，不许骗我，不许瞒我，更不许糊弄我！——此刻她浑然不觉，自己已然在无意间流露出恋人之间的撒娇与亲昵姿态。

这般亲昵的嗔怪来得如此自然，而这份自然而然的撒娇，仿佛本就是他们之间应有的相处方式。千年前白晨曦对传林许下的诺言，如今正以这般甜蜜的方式重现。

真涯子只觉面颊发烫，喉间干涩，正欲平复心绪之际，却听云梦又再次语出惊人：小冤家，你最好从实招来，你这小没良心的最好乖乖听话…好生交代，否则...她眼波流转，看我不咬你耳朵！

啊！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四目相对间俱是震惊与错愕。你看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异口同声的对话，瞬间让两人都愣住了。

三生三世的思念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千年的情愫在瞬间交织碰撞，重逢的悸动让所有反常都化作了寻常，所有的不合常理都成为了理所当然。此刻二人无意间的举动实则是最动人的情话，情至深处，岂是理智所能约束？若能克制，那算什么真情？只是**罢了。

而情之一字，本就难以自持，若能轻易掌控，又怎配称之为真情？

真涯子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姑娘莫要见怪，非是我不敬。实在是你我三生情缘深厚。你本就是我三世挚爱，那一声实难在叫出口，恕我不能再作此唤。我们既有三世情缘，便是唤你一声也不为过。因深爱着你转世后的若曦，故而才唤你云梦，绝无轻慢之意...

云梦听的心脏砰砰乱跳，眼前男子竟想唤自己内子？虽隔着胸腔，但仿佛依旧都能听到此刻她们彼此咚咚的心跳，她眸中漾起层层涟漪，这个率真坦荡的男子让她心头颤动。眼波流转间，尽是化不开的柔情。其真性情更添几分动人光彩，正当她暗自欢喜，沉醉在这份心动中时，真涯子再次柔声唤道：云梦...

云梦眼波流转间已漾开笑意，此时她嘴角噙着无尽的柔情蜜意：三生情缘你都说得出口，却连个名字都舍不得告诉我？难道要我一直来去的唤你不成？

你我既有千年情史，总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真涯子闻言慌忙作揖：在下真涯子，姑娘恕罪......恕什么罪！话音未落便被云梦娇嗔着打断：谁要听这些客套话！说着那云梦纤指竟轻点他额头——既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还不快些说与我听？

娇嗔的话语让真涯子耳根发烫。他轻咳一声，怔忡间扶着云梦在青石处坐下，自己则盘腿席地而坐。山风拂过时，二人衣袂交叠，真涯子低沉的声音渐渐荡开往事烟云。

他眉宇间浮起凝重神色，云梦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当往事如溪流般从他唇齿间倾泻而出，那些尘封的轮回画面次第展开——从罗丝桥的初遇的惊鸿一瞥，传林与晨曦在晨雾中相视而笑的刹那；到白狐散尽千年修为时漫天飞舞的银光中的诀别；至幽冥地府八百载隔空相望却不能相守的煎熬。最痛的是奈何桥上步入那轮回道上那最后一眼不舍的回眸一顾，让今生重逢迟了整整百年。

当说到转世书生青锋时，云梦突然颤声打断：汪青锋？云梦突然脱口而出的名字惊得真涯子瞳孔骤缩：你怎会......话音未落，胳膊便挨了一记轻掐。真涯子感受到她指尖掐进他臂膀的力道里竟藏着颤抖：这个名字......若不是这个名字像烙在魂魄里的印记…我怎会......她声音渐低，指尖无意识描摹着青石纹路。

夕阳将她的侧脸镀上金边，却照不亮突然黯淡的眸光:方才听你讲述时，忽然记起个书生的模样的影子，竟与你有**分相似…她的尾音化作一声哽咽，渐渐消散在暮色里。

山雾氤氲中，真涯子看见她睫毛上悬着细碎泪光。低头时那坠落的泪珠在青石上洇开，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正欲开口，却见云梦已仰起脸，沾着水光的睫毛下，又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映着天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无妨的，你继续说罢。那故作轻松的语气，像极了初春薄冰下涌动的暗流。

都说狐仙最会骗人，可你看——她指着心口轻笑:此生复又相见之时，却仅剩残魂，而这里——这里从来骗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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