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关,雄踞于雒阳东向之咽喉。灰黑色的关墙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如同巨兽嶙峋的脊骨,沉默地俯视着关前那片被鲜血浸透、又被新雪覆盖的修罗场。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铁锈味,混合着西凉军营中粗劣马料燃烧的烟气,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关上,西凉军的黑旗在凛冽的朔风中猎猎狂舞,守军甲胄的寒光在垛口后时隐时现,强弓劲弩如同毒蛇的獠牙,直指关下空旷的雪原。华雄那“有敢近关百步者,斩!”的咆哮,仿佛还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上回荡。
关东三十里,梁东。
与汜水关的肃杀死寂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临战的喧嚣与勃勃生气。一座座营盘依着地势扎下,虽不如刘备北疆军营那般壁垒森严、法度森严,却也错落有致,刁斗分明。营中士卒,多是来自江东的健儿,他们操着吴侬软语,却带着水乡泽国磨砺出的坚韧与剽悍。打磨兵刃的铿锵声、号令的呼喊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昂扬的战意。一面赤红的“孙”字大纛,在营盘中央高高飘扬,如同燃烧的火焰,刺破了关东冬日的阴霾。
中军大帐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帐外的寒意。孙坚孙文台,这位被称作“江东猛虎”的长沙太守、乌程侯,正披挂齐整。他身披一领打磨得锃亮的烂银锁子甲,头裹鲜艳如火的赤帻,腰悬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饱饮敌血的古锭宝刀。此刻,他正用一块浸油的软布,仔细地擦拭着刀身,动作沉稳有力。刀锋在火光下流动着幽冷的寒芒,映亮了他那张棱角分明、饱经风霜的刚毅面庞。他的坐骑,一匹神骏非凡、毛色驳杂如锦的花鬃马,正在帐外不安地刨着地面,打着响鼻,仿佛也感应到了主人胸中澎湃的战意。
“主公!诸军已整备完毕!” 四员顶盔掼甲、气势沉凝的将领,鱼贯步入大帐,齐声抱拳。这四人,便是孙坚倚为臂膀的江东柱石:
右北平土垠人,程普程德谋。面容刚毅,须发微霜,手持一杆碗口粗的铁脊蛇矛,矛尖寒光闪烁,透着一股沙场宿将的沉稳与杀气。
零陵人,黄盖黄公覆。身材魁梧如熊罴,面如重枣,虬髯戟张,腰间悬着两条乌沉沉、分量惊人的铁鞭,目光如炬,声若洪钟。
辽西令支人,韩当韩义公。身形精悍,目光锐利如鹰,手中紧握一口厚背大砍刀,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吴郡富春人,祖茂祖大荣。最为年轻,面容坚毅,腰间交叉挎着两柄雪亮的雁翎双刀,眼神中充满了初生牛犊般的锐气与对主君绝对的忠诚。
孙坚停下擦拭古锭刀的动作,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四位心腹爱将。一股无需言语的默契与信任在帐内流淌。
“德谋、公覆、义公、大荣!”孙坚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金铁之音,“董卓倒行逆施,鸩君篡国,人神共愤!今我江东子弟,首为先锋,当为天下先!破此汜水关,诛杀华雄,直捣雒阳,擒杀国贼!此乃不世之功,亦我辈男儿报国之志!诸君,可愿随我,踏破此关?!”
“愿随主公!踏破汜水!诛杀国贼!” 四将齐声怒吼,声震帐顶,眼中燃烧着熊熊战火!
“好!”孙坚猛地将古锭刀插入刀鞘,霍然起身,赤帻如火,“擂鼓!出兵!”
咚咚咚——!雄浑的战鼓声如同滚雷,瞬间传遍整个江东大营!营门洞开,孙坚一马当先,花鬃马长嘶一声,四蹄翻腾,如离弦之箭冲出营门!身后,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将紧随左右,再后是如潮水般涌出的江东健卒!刀枪如林,旌旗蔽日,一股锐不可当的洪流,裹挟着江东猛虎的咆哮,直扑汜水关!
汜水关,关楼之上。华雄按刀而立,狼皮大氅在寒风中狂舞。他铜铃般的巨眼死死盯着关下那支越来越近、气势如虹的江东军。当先那员赤帻银甲、手持古锭刀的将领,如同燃烧的火焰,刺痛了他的双眼。
“孙坚?!”华雄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齿,“江东猛虎?哼!今日便让你这头虎,变成死猫!”他猛地回头,咆哮道:“胡轸!”
“末将在!”一员身材高大、面有刀疤的西凉悍将应声出列,正是华雄副将胡轸。
“本将军观那孙坚,徒有虚名!其阵前四将,亦不过是土鸡瓦狗!你引本部五千精兵,出关迎战!给本将军斩下那孙坚的赤帻来!让关东鼠辈,见识见识西凉男儿的威风!”
“得令!”胡轸眼中凶光一闪,抱拳狞笑,“将军放心!末将定取孙坚首级献于麾下!” 他转身,厉声吼道:“儿郎们!随我出关!杀光这群不知死活的江东佬!”
沉重的汜水关门在绞盘刺耳的摩擦声中,再次轰然开启!胡轸一马当先,手持一柄开山巨斧,率领五千如狼似虎的西凉铁骑,如同黑色的怒涛,汹涌而出!马蹄践踏着昨日鲍忠部留下的残骸与冻硬的血污,卷起漫天雪尘,直扑孙坚军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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