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德阳殿。
象征帝国至高权威的朝堂,此刻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与屈辱所笼罩。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穹顶,却支撑不起摇摇欲坠的汉室尊严。御座之上,年仅九岁的天子刘协,身着过大的冕服,小脸煞白,身体因竭力抑制恐惧而微微颤抖。阶下,三公九卿、文武百官依序肃立,却个个垂首屏息,如同泥塑木雕,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那声音毫不收敛,带着践踏一切的蛮横,在光洁如镜的御道金砖上敲击出令人心悸的闷响。董卓董仲颖,这个帝国的实际主宰,身着玄色绣金蟠龙袍,腰悬镶嵌鸽血红宝石的宝剑,昂首阔步,直趋御阶之下!更令人侧目的是,他足蹬沾染泥泞、犹带雪屑的虎头战靴,就这么踩在唯有天子才可行走的御道中央,踩着象征皇权威严的金砖!而那柄凶器般的宝剑,也未曾解下,就如此大喇喇地悬在腰间!
“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这逾越人臣本分、近乎帝王的特权,是皇帝在董卓屠刀威逼下,含着血泪赐予的“殊荣”。董卓享受着这种公然践踏礼法的快感,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汉室脊梁之上。他行至御阶前,并未如臣子般躬身行礼,只是微微顿足,浑浊而充满权欲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最终落在御座上那瑟瑟发抖的小皇帝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满足的弧度。
“相国万安!”阶下心腹谋士李儒、女婿牛辅、大将郭汜、李傕等齐声拜贺,声音在空旷压抑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嗯。”董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目光转向李儒:“吾母池阳君寿诞将至,府中令、丞可都安排妥当了?” 声音洪亮,竟在朝堂之上直接询问家事,视礼法如无物。
“回相国!”李儒连忙躬身,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池阳君府已按列侯规制扩建修缮完毕,令、丞皆为心腹干员,寿宴所需奇珍异宝、珍馐美味,皆已齐备,定让老夫人尽享天年之福!” 封母为君,设府置官,不过是董卓昭示其权势已凌驾于汉家法度之上的又一块踏脚石。
董卓满意地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好!好!吾母辛劳半生,自当享尽人间富贵!” 笑声粗嘎,震得殿内烛火摇曳。
就在这时,一名飞熊军斥候不顾宫廷礼仪,几乎是跌撞着冲入大殿,扑倒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因恐惧和急迫而嘶哑变调:
“报——!相国!大事不好!关东鼠辈,兖州、豫州、冀州、荆州乃至幽州牧刘备,聚于酸枣,歃血为盟!推举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传檄天下,声言…声言要…要进兵雒阳,诛…诛杀相国!匡扶汉室!”
“什么?!”董卓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随即被狂暴的怒火取代!他猛地转身,宝剑的剑鞘重重砸在金砖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鼠辈安敢如此!!” 咆哮声如同受伤的巨兽,震得殿梁簌簌落尘。阶下群臣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匍匐在地者不在少数。小皇帝刘协更是浑身一抖,几乎要从御座上滑下来。
李儒脸色也是剧变,但他强自镇定,急声道:“相国息怒!关东诸侯虽众,然各怀异心,袁绍、袁术兄弟阋墙,韩馥庸懦,刘岱等碌碌无为,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唯…唯那幽州牧刘备,携北疆精锐而来,其将关羽、张飞、吕布、赵云皆万人敌,实乃心腹大患!”
“刘备小儿!曹操阉竖!”董卓眼中凶光爆射,咬牙切齿,“讨伐黄巾的时候就看着碍眼!如今竟敢率兵南下?!还有那曹操!一阉竖之后,也敢首倡叛乱?!好好好!”他怒极反笑,脸上横肉狰狞扭曲,“既如此,本相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西凉铁骑的厉害!”
他猛地拔出宝剑,寒光四射,剑锋直指东方,狂暴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大殿,百官无不股栗:
“李儒!”
“属下在!”
“传本相国令!”董卓声音如同金铁刮擦,带着毁灭一切的暴虐,“擢升徐荣为破虏将军,总督关东诸军事!令其即刻点兵,进驻荥阳,总揽全局,给本相挡住那群乌合之众!”
“华雄!”
“末将在!”一员身如铁塔、面如锅底、眼若铜铃、身披狼皮大氅的悍将应声出列,声如洪钟。正是董卓麾下以勇力着称的先锋大将华雄!
“命你为先锋大将!同李肃、胡轸、赵岑,点西凉铁骑三万!星夜兼程,驰援汜水关!给本相守住这雒阳东大门!关东鼠辈,有一个算一个,敢来叩关者,杀无赦!提其头颅来见!”
“末将领命!”华雄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兴奋,抱拳怒吼,声震屋瓦,“相国放心!末将定让关东群鼠,血染汜水!有敢近关百步者,斩!”
董卓看着华雄杀气腾腾的模样,怒火稍歇,复又狰狞一笑,宝剑还鞘:“去!待尔等捷报!本相要在吾母池阳君寿宴上,用关东鼠辈的头颅做酒器!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在庄严的德阳殿中回荡,如同夜枭啼鸣,将最后一丝皇家威仪践踏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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