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郡北境,阳曲故地。
残冬的寒意尚未褪尽,料峭的北风卷过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带来刺骨的冰冷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气息。曾经人烟稠密的乡野,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坍塌的夯土墙在寒风中呜咽,焦黑的房梁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刺向铅灰色的苍穹。荒芜的田野里,来不及掩埋的尸骸被野狗和秃鹫啃食得面目全非,凝固的暗红色冰层覆盖着曾经肥沃的黑土。偶尔有幸存者如同受惊的兔子,从废墟的阴影中仓惶探头,又迅速消失,眼神里只剩下麻木的恐惧。
一支沉默而肃杀的青色铁流,正沿着官道残骸,碾过这片死寂的荒原。
关羽端坐于青骢马上,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美髯垂胸,凤目微阖。他仿佛一尊移动的山岳,周身散发着冰冷而内敛的威压。身后,两千名身披青色皮甲、背负强弓劲弩、腰悬环首刀的青龙卫精骑,如同两千块沉默的青钢,马蹄踏在冻硬的官道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雷鸣。队列严整,军容鼎盛,旌旗在寒风中舒展,那巨大的“关”字大旗如同引路的锋镝。
“报——!”一名轻骑斥候如同离弦之箭,从前方烟尘中疾驰而回,在关羽马前勒住战马,抱拳急报:“将军!前方五里,阳曲废城西北角,发现小股胡骑踪迹!约三四十骑,正围攻一处废弃烽燧!看装束,是休屠右贤王兰须卜麾下的‘秃鹫哨探’!”
关羽凤目倏然睁开,寒光一闪即逝:“秃鹫哨探?兰须卜的耳目爪牙……”他声音沉凝,“传令!前军锋矢营,随某疾进!剿灭此獠,勿使走脱一人!余部,整军缓行待命!”
“得令!”身旁副将应诺,号旗挥动。
关羽双腿一夹马腹,青骢马长嘶一声,如同青色闪电般蹿出!身后,三百名最精锐的锋矢营骑士紧随其后,马蹄如雷,卷起一路烟尘,直扑西北方向!
废弃的烽燧堡,如同巨人残破的指骨,矗立在荒原上。堡墙多处坍塌,入口被碎石和烧焦的木料堵死大半。堡内狭小的空间里,血腥味浓得呛人。
吕布靠坐在冰冷的石墙下,大口喘息着。赤色的战甲上又添了几道深深的刀痕,肩头未愈的伤口因剧烈的搏杀而再次崩裂,渗出暗红的血渍,染红了胡乱捆扎的布条。他手中紧握着那柄造型狰狞的方天画戟,戟刃上沾满了黏稠的血浆和碎肉。脚下,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具休屠秃鹫哨探的尸体,死状凄惨。
堡外,数十名休屠骑兵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策马绕着烽炖残骸游弋呼哨,箭矢如同毒蛇的獠牙,不断从破损的垛口和墙洞射入,发出“咄咄”的闷响,钉在石壁上火星四溅。他们并不急于强攻,显然是想用箭雨和围困,耗死里面那支如同跗骨之蛆的汉人残兵。
“将军!箭快没了!这样下去……”一名亲兵捂着被流矢擦伤的手臂,声音嘶哑,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焦躁和绝望。
吕布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凤目中燃烧着困兽般的凶光:“怕什么!一群只敢放冷箭的秃鹫!等他们敢进来,老子再给他们开膛破肚!”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连日来的游击袭扰,如同行走在刀尖上,时刻紧绷的神经和不断减员的现实,让这位本就性情急躁的猛将胸中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他渴望一场痛快的厮杀,哪怕战死,也好过在这憋屈的角落里被一点点耗干!
就在这时,堡外休屠哨探的呼哨声陡然变得尖锐急促起来!紧接着,一阵如同闷雷滚地、远胜他们数十倍的马蹄轰鸣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迅速迫近!
“怎么回事?!”堡内残兵惊疑不定。
吕布猛地起身,透过一处较大的墙洞向外望去。只见一支规模庞大的青色铁骑,如同决堤的青色洪流,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烽燧方向狂飙突进!那森严的队列,那冲天的杀气,那猎猎飞舞的“关”字大旗……绝非胡骑!
“是汉军!是我们的援军!”有眼尖的士卒惊喜地叫出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吕布眼中也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绝处逢生!然而,这光芒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被一股更加炽烈的、被压抑已久的战意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所取代!他看到了那冲在最前方、绿袍青马、气势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将领!
“好一员大将!”吕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燃起熊熊火焰,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更是一种“老子才是并州第一”的桀骜本能被瞬间点燃!连日被胡狗追杀的憋屈,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来宣泄!而眼前这个威势惊人的汉将,似乎就是最好的目标!
堡外的休屠秃鹫哨探也发现了这支突如其来的恐怖力量,顿时乱作一团!他们试图调转马头迎击,但面对那如同钢铁洪流般碾来的青色锋矢,数十骑的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关羽一马当先,凤目锁定前方混乱的胡骑,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他甚至没有拔刀。对付这些杂鱼,还不配青龙出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