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食肆记事 第22章 椰林小肆

椰香咖喱的成功，像在苏晏晏心中点亮了一盏明灯。她看到那些原本用于药疗的香料，在灶火与食材的碰撞中，能焕发出如此惊人的魅力，不仅能慰藉肠胃，更能连接人心。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愈发清晰坚定——她要在魍港，开一家小小的食肆。

这个想法看似疯狂。魍港荒僻，汉人稀少，土着多以渔猎为生，饮食习惯原始，开设食肆，客源何在？但苏晏晏看到的却是另一面：往来停泊的零星商船需要补给和新鲜食物；像王贩子这样常驻的宋人渴望家乡风味；甚至那些土着，在尝过咖喱、烙饼等新奇食物后，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更重要的是，她拥有独一无二的资本——她的香料知识和融合创新的能力。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苏十三和林泉。苏十三沉默片刻，只说了两个字：“可以。”他早已用行动支持着她的一切尝试。林泉则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也没反对，只是嘟囔了一句：“莫要耽误了药理研习。”算是默许。

有了支持，便立刻行动。选址是个问题。栈桥附近太过喧闹，且容易被来往船只注意，不够安全。苏晏晏看中了药庐前往海边的一片空地，那里有几棵高大的椰子树，能遮阴挡雨，离药庐近便，也相对僻静。

苏十三负责体力活。他砍来粗壮的竹子和坚韧的藤条，苏晏晏和阿卜杜拉（精神好时）负责设计，璎珞也兴奋地帮忙递送小物件。不过十来天功夫，一个简陋却别致的食肆雏形便出现在椰林之下。

它没有墙壁，只有用竹子搭起的框架和茅草铺就的顶棚，四面通风，显得开阔而凉快。几张用粗木桩和厚木板钉成的桌子，几条长凳，便是全部家当。灶台是苏十三用石头和泥土垒砌的，虽然粗糙，但很实用。苏晏晏用一块削平的木牌，请林泉用毛笔写上“椰林小肆”四个字，挂在入口处，算是招牌。

食材来源主要是本地。苏十三会去山林狩猎（主要是鹿、山猪）或设置陷阱捕捉小型动物，也会用香料与土着交换他们捕捞的新鲜鱼获。王贩子那里可以换到少量的米面和盐。蔬菜则主要依靠苏晏晏自己在药圃旁开辟的小菜园，种些番薯叶、野菜以及她成功引种的几种耐热蔬菜。

菜单更是体现了融合的特色。既有改良版的、适应本地食材的“椰香咖喱”（可用鹿肉、鱼肉甚至蔬菜制作）、“异香烙饼”，也有苏晏晏根据记忆复刻的、稍作简化的“金齑玉鲙”（选用新鲜海鱼，金齑配方根据现有香料调整），还有用香茅、姜丝清蒸的海鱼，用本地野葱和香料爆炒的山珍等。

定价也很灵活。收铜钱，也接受以物易物——兽皮、山货、新鲜的椰子、芭蕉，甚至帮忙干活都可以。

开张第一日，苏晏晏天不亮就起来准备。她熬了一大锅浓浓的鱼骨汤作为许多菜式的基底，准备了充足的咖喱酱和烙饼的面团。日上三竿，“椰林小肆”正式挂出招牌。

最先被香气吸引来的是几个在附近玩耍的土着孩子。苏晏晏笑着招呼他们，给了每人一小块用猪油和香料煎过的、香喷喷的番薯饼。孩子们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几口吞下，眼巴巴地看着灶台，不肯离开。

接着是瓦力族长，他似乎是特意前来捧场，点了一份椰香咖喱鹿肉和一张异香烙饼。当他那粗犷的吃相和满足的表情落入其他观望的土着眼中时，渐渐开始有大胆的土着走进来，尝试着点一些看起来不那么奇怪的食物，比如清蒸鱼或者简单的炒野菜。

王贩子也成了常客，他尤其喜欢那道“金齑玉鲙”，说是有几分家乡酒楼的味道，虽然用料不同，但那份对鲜味的追求是相通的。

最让苏晏晏惊喜的是，偶尔停靠的商船上的水手，在听说这里有个卖“番菜”的食肆后，也会好奇地前来光顾。他们对咖喱这种浓郁刺激的风味接受度很高，往往吃得大汗淋漓，直呼过瘾，离开时还会买上一些苏晏晏特意制作的、便于储存的香料肉脯或鱼干作为船上的补给。

“椰林小肆”的生意，就这样在椰风海韵中，不温不火却又顽强地经营了起来。它没有泉州食肆的喧闹，却多了一份海岛的闲适与融合的风情。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坐在简陋的木桌旁，享受着由香料串联起来的美味，偶尔用手势和生硬的语言交流几句，画面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苏晏晏每日在灶台前忙碌，虽然辛苦，但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容。她看着食客们品尝食物时露出的惊喜或怀念的表情，看着苏十三沉默而可靠地维持着秩序、处理着食材，看着璎珞在椰林间快乐地奔跑，看着阿卜杜拉偶尔坐在角落，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她知道，她终于在这片遥远的异乡，重新点燃了属于自己的、充满异香的灶火。这“椰林小肆”，不仅仅是一个谋生的手段，更是她梦想的延续，是她用味道在这片土地上写下的、独一无二的故事。未来或许依旧充满未知，但此刻，炊烟袅袅，异香弥漫，生活仿佛在这椰林掩映的海边，找到了它最踏实、最温暖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