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西沉,戈壁滩上的热浪终于褪去几分,只余下地表蒸腾的残温,混着干燥的风扑在人脸上。林枫、石猛与荆三人结伴西行,脚下的流沙被踩出深浅不一的足印,又很快被风抚平痕迹。自荆加入队伍后,这段枯燥艰险的旅程竟凭空多了几分生机——并非指欢声笑语,而是一种绝境中稳稳扎根的生存气息。
荆仿佛是这片荒芜土地孕育的精魂,褐黄色的粗布衣衫与沙丘融为一体,裸露的小臂上布满细密的伤痕,那是与风沙、走兽搏斗的勋章。他从不用罗盘,却总能在交错的沟壑中找到最省力的路径,避开那些看似平坦却暗藏流沙的陷阱;他仅凭耳廓微动,便能察觉远处盘旋的秃鹫,提前绕开腐尸滋生的危险区域。最令人惊叹的是,他握着一柄磨得发亮的短刃,在龟裂的岩石下轻轻一撬,便能掘出状如枯木的植物根茎,掰开后,内里竟藏着晶莹的汁水,虽带着涩味,却足以解燃眉之渴。他始终沉默着,下颌线绷得笔直,唯有双眼像鹰隼般锐利,每一次扫视都将周遭环境纳入眼底,这份沉默从不是冷漠,而是刻入骨髓的专注与警惕。
当最后一缕霞光被地平线吞噬,浓稠的黑暗迅速笼罩戈壁。三人在一处巨大的岩架下驻足——这岩架向外倾斜,如同天然的屋檐,能抵御夜间肆虐的风沙。石猛卸下背上的行囊,“砰”地一声丢在地上,从里面翻出火石与干燥的梭梭草,熟练地敲打出火星。很快,一小堆篝火便在岩架下燃起,跳跃的火焰驱散了刺骨的寒意,也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粗糙的岩壁上,忽明忽暗。
石猛抓过一块硬邦邦的肉干,用力啃咬着,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块戈壁岩。他的目光总不自觉地飘向荆腰间那柄断刀——刀身约有三指宽,前端齐齐断去一截,刃口却依旧锋利,刀柄处缠着磨旧的牛皮绳,上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勒痕。对于这个突然加入的同伴,石猛心里满是复杂:既感激他几次三番化解危机,又对他深不可测的来历充满好奇,那份戒备如同岩缝里的蝎子,始终藏在暗处。
林枫蹲在火堆旁,用一根细枝拨弄着燃烧的柴薪,让火焰更旺些。火星随着他的动作噼啪跳起,落在沙地上,瞬间便熄灭了。他抬眼看向荆,对方正坐在离火堆稍远的地方,背靠着岩壁,双手环在胸前,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倾听沙漠的动静。“荆兄,”林枫的声音温和却清晰,打破了夜的寂静,“白日你提及‘大地之心’与泽图的使命,若你不介意,可否与我们细说?我们此前对泽图的认知,不过是从沙匪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零碎得很。”
荆缓缓睁开眼,那双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的眸子,先看向跳动的火苗,随即穿过火焰,望向岩架外无垠的黑暗。沙漠的夜空格外澄澈,繁星如碎钻般嵌在墨色天幕上,却照不亮脚下这片死寂的土地。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悠远,像是穿透了千年的风沙,看到了早已湮灭的过往,那悠远中又裹着化不开的沉痛,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与火的气息。
他沉默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篝火的光影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流转,将那些深刻的皱纹衬得愈发清晰。终于,他动了动喉结,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低沉得如同风化的岩石在相互摩擦:“沙匪……”这两个字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鄙夷,有怜悯,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奈,“他们只记得家园被毁的仇恨,只记得烧杀抢掠的生存法则。他们……遗忘了泽图真正的荣耀,也遗忘了我们为何而战,因何而亡。”
说着,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焦黑的枯枝,起身走到篝火旁的空地上,用枯枝的末端在松软的沙地上划动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异常坚定,线条粗犷而有力,很快便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那是一片广袤的区域,边缘画着弯曲的线条,像是河流,中间则是一大片不规则的形状,想来是绿洲。
“古老的传说中,这片沙漠,在万载之前,并非如今这副模样。”荆的声音渐渐变得平缓,带着一丝追忆的温情,仿佛在诉说一个珍藏已久的秘密,“它曾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巨大绿洲,水草丰美,林木参天,被我们泽图人称为‘翡翠之海’,是真正的生命摇篮。我们泽图的先祖,便是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一代代积累,建立了辉煌的文明。我们泽图人信仰‘大地之母’,相信她孕育万物,能让生命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他用枯枝的尖端在那片“绿洲”的中心点重重一点,沙粒随之扬起,又缓缓落下:“泽图的圣城,就建在这片‘翡翠之海’的中心。而圣城之下,并非普通的土地,而是整个‘翡翠之海’的地脉核心所在。我们的先贤偶然发现,地脉中蕴含着磅礴的生机与能量,通过一种古老的阵法,可以引导这些地脉之力滋养万物,平衡气候,让绿洲永远保持生机。这个阵法的核心,便是‘大地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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