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余烬在黎明前的寒风中明灭不定,暗红的火星被风卷着打了个旋,又无力地坠回沙地里,留下一点转瞬即逝的温热。荆的故事像一块淬了冰的铁,沉在每个人心底,那沉重与震撼,比西域沙漠最凛冽的夜晚还要冰冷刺骨——关于龙族的兴衰,关于守墓人的宿命,关于大地之心深处埋藏的秘密,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沙的腥气。
东方的天际线已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墨蓝色的天幕像被谁撕开了一道细缝,清冷的光正顺着这道缝隙缓缓溢出。林枫盘膝坐在沙地上,指尖凝着一缕微弱的灵力,在掌心绕成极小的气旋。他的神识早已扩散开来,覆盖了周遭数十里的沙地,将每一粒沙的流动、每一缕风的轨迹都纳入感知。当第一缕天光终于冲破云层,将连绵起伏的沙丘染上一层暖融融的金红时,他掌心的气旋骤然消散,眼眸中最后一丝犹豫也随之褪去。
“荆兄。”林枫站起身,沙粒从他的衣摆滑落,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看向不远处正在用沙土仔细掩埋火堆痕迹的荆,后者的动作格外细致,每捧沙都铺得均匀,仿佛在完成一场庄严的仪式。
荆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早已料到这个决定。他埋好最后一捧沙,指尖划过地面,确认没有留下半点火星的痕迹,才缓缓直起身。常年被风沙侵蚀的脊背算不上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弯折的韧劲。他拍了拍手上的沙尘,掌心的老茧与沙粒摩擦发出粗糙的声响,目光越过眼前的沙丘,投向东南方向那片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深邃的沙海——那里的黄沙颜色更深,像沉淀了千年的时光,亘古不变。
“路很远,也很危险。”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像是被风沙磨过的石砾,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那片区域是‘活’的,流沙会像贪婪的嘴,一口把人吞进地底;磁暴能搅碎修士的神识,让罗盘变成一堆废铁;还有……龙族留下的东西,它们或许已经没有生命,却比任何凶兽都要致命。跟紧我,一步都不能错,哪怕只是偏离我的脚印半尺,都可能再也走不出来。”
石猛早已按捺不住,闻言扛起肩头的巨斧,斧刃在晨光下闪过一道冷冽的寒光。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脸上的刀疤因为这笑容显得愈发狰狞:“嘿,咱兄弟俩从岭南杀到西域,什么凶险没见过?就怕它不来点刺激的!老荆,别磨蹭了,带路吧!”他说话时,胸腔里发出沉闷的震动,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荆没再多言,只是微微点头。他重新裹紧那件洗得发白的灰斗篷,斗篷的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几处破洞用粗麻绳草草缝补过。他将兜帽拉得更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坚毅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整个人仿佛与身后的黄沙融为了一体,连呼吸都变得与风沙的节奏同步。他迈开步子,步伐并不快,却异常稳健,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踩在沙丘的缓坡处,脚掌陷入沙层的深度分毫不差,仿佛能感知到脚下沙层深处每一粒沙的细微动静。
真正的沙海之旅,此刻才算正式开始。此前穿越的沙丘不过是沙漠的边缘,而从荆踏上这条路开始,林枫和石猛才淋漓尽致地体会到,何谓沙漠的活地图,何谓真正的“沙海寻踪”。
林枫自幼修习上乘功法,神识强横远超同阶,体能更是经过千锤百炼,此前穿越沙漠时,多是凭借自身实力硬闯——遇沙暴便以灵力护体,逢险地便用神识探路。但荆的行进方式,却与他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背道而驰。荆从不用灵力,也不依赖任何法器,他更像是一缕游弋在沙海中的幽灵,精准地利用着环境的一切,与这片残酷的土地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
他避开的,远不止是肉眼可见的流沙。正午的太阳像个火球挂在头顶,沙面被晒得滚烫,空气都开始扭曲变形。荆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两人噤声,随后朝着右侧一片看似平整坚实的沙地偏了偏头。那片沙地颜色略浅,与周围的黄沙并无二致,甚至因为阳光照射,表面还结了一层薄薄的硬壳。
石猛看得疑惑,忍不住咂了咂嘴:“老荆,咋不走了?那片地看着挺结实啊。”他说着就要迈步上前,却被荆眼疾手快地拦住。荆没说话,只是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用手指捏掉表面的浮沙,然后轻轻一扬手,石子便落在了那片沙地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石子落在沙面的瞬间,没有发出预想中的碰撞声,反而像陷入了泥潭一般,无声无息地缓缓下沉。不过几息的功夫,半个石子就已经没入沙中,只留下一个细小的漩涡状沙痕。“下面是空的,”荆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沙哑的警示,“是暗河改道留下的洞穴,上面只盖着一层风化的沙壳,别说人走上去,就是再重点的石子都能砸穿。这种洞穴里往往藏着沙蝎和毒蜈蚣,就算没摔死,也得被毒物啃成白骨。”
石猛吓得缩了缩脚,吐了吐舌头:“好家伙,这沙子底下藏的东西比刀子还狠。”林枫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处沙地,他的神识方才竟也没能察觉到沙层下的空洞——并非神识不够强,而是那层沙壳的灵力波动与周围沙地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屏蔽。荆能仅凭肉眼就分辨出异常,这份对沙漠的感知力,绝非修为所能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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