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扬起的最后一团黄沙落在身后,荒石堡的轮廓终于缩成了地平线上的小黑点。林枫勒住缰绳,胯下的“踏雪”打了个响鼻,不安地刨着蹄子。风突然转了向,裹挟着更烈的沙粒,狠狠抽在人脸上,带着戈壁正午特有的灼热痛感。
天地间再无半分人烟,只有赤黄色的沙浪如凝固的怒涛,从脚下一直铺到天尽头。风卷着沙粒穿过风蚀岩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哭诉,更衬得这片土地空旷得令人心慌。林枫翻身下马,指尖抚过踏雪汗湿的鬃毛,目光扫过身旁同样牵马而行的石猛,眼底掠过一丝暖意。
石猛的“黑风”比踏雪更显疲惫,硕大的马背上驮着从荒石堡缴获的物资,压得马背微微下沉。这位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却没心思顾惜坐骑,满脑子都是“刚柔并济”四个字。他突然停下脚步,丢下缰绳,抄起背上的巨斧“开山”,斧刃擦过沙砾,带起一串火星。
“喝!”他大喝一声,巨斧带着千钧之力劈向身旁一块半人高的岩石,本该将岩石劈得粉碎的力道,却在触碰到石面的瞬间生生顿了顿。斧刃歪向一旁,在岩石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刻痕,震得石猛虎口发麻。他粗黑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啐了口带沙的唾沫:“娘的,怎么就这么别扭!”
林枫靠在一块风蚀岩上静静看着。荒石堡一役,石猛被堡中那名使软鞭的护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还是林枫出手才解了围。那护卫的软鞭柔中带刚,恰好克制石猛大开大合的斧法,也让这向来只知猛冲猛打的汉子第一次生出了“变通”的念头。
“刚是你的根基,柔是你的枝叶,不是让你把根基刨了去长枝叶。”林枫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却清晰地传到石猛耳中,“你试着把斧法里的戾气收一收,握斧的力道松半分,看看会不会不一样。”
石猛将信将疑地松开紧攥斧柄的手,深吸一口气,再次挥斧。这一次斧速慢了些,却少了几分滞涩,斧刃擦过空气的声音都柔和了些许。虽然依旧没能掌握要领,但至少没有像刚才那样狼狈。他眼睛一亮,咧开嘴笑道:“林兄弟,还是你有办法!俺再试试!”
林枫笑了笑,收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周围的环境中。荒石堡的厮杀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但“不动心莲”的虚影已在他识海中缓缓流转开来。淡金色的莲瓣上缀着细碎的光纹,莲心吐出一缕缕清凉的气息,顺着他的经脉游走,将心底的躁动涤荡干净。
随着心境愈发沉静,他的灵觉也变得空前敏锐。脚下沙层下三尺,他能感知到坚硬岩石的轮廓;风从东南方向吹来,其中除了沙砾的干燥,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水汽,那水汽里裹着草木的腥甜,分明是山林才有的气息。他抬眼望向东南方,那里的天空比别处更显澄澈,显然,南山脉的边缘已经不远了。
“走了石猛,再赶一段路就能到山林了,到时候找地方歇息。”林枫拍了拍身上的沙尘,翻身上马。石猛应了一声,将巨斧扛在肩上,牵着黑风跟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布满风蚀岩的石岗上,马蹄踏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在空旷的戈壁中格外醒目。
就在他们翻越一道倾斜的石梁时,林枫的身体突然僵住,踏雪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低沉的嘶鸣。林枫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佩剑“青锋”上,指尖泛起淡淡的灵力波动。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射向石梁下方一块一人多高的黑褐色巨石——那巨石的阴影异常浓重,与周围的光线格格不入。
“朋友,跟了我们这么久,躲在阴影里看戏,不觉得无趣吗?”林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顺着风传向巨石阴影处。
石猛的反应比林枫慢了半拍,但听到“跟了这么久”几个字,他瞬间从琢磨斧法的状态中惊醒。巨斧“开山”从肩上翻出,斧刃劈向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啸鸣。他浑身肌肉贲张,古铜色的皮肤上青筋暴起,凶悍的目光像扫过猎物的猛虎,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处阴影:“哪个龟孙子在装神弄鬼?给俺滚出来!不然俺一斧子把你剁成肉酱!”
风突然停了,连沙粒落下的声音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石猛粗重的喘息声。巨石的阴影里静悄悄的,仿佛林枫的话只是空谷回音。石猛皱起眉头,就要提着巨斧冲过去,却被林枫抬手制止了。
“别急,他要出来了。”林枫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他能感觉到,阴影中的人没有释放出杀气,却有着一种极其凝练的气息,就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刀,看似不起眼,实则锋芒内敛。这种气息,他曾经感受过一次——在望沙驿的酒馆里。
果然,林枫的话音刚落,阴影中就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轻得像沙粒落在地上,却又异常沉稳,每一步都踩在风沙流动的间隙里。紧接着,一道灰色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站到了日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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