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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没告诉你们，我也在‘代价’的清单上？”
夜枭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在破败的水文站门厅里回荡，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激起层层涟漪。宋博士的心脏猛地一缩，抱着安娜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代价的清单？钟表匠到底和多少人、多少势力做了怎样的交易？他们三人，连同夜枭，都只是筹码吗？
“牧羊犬”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锐利地盯住夜枭：“说清楚。”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夜枭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她扯了扯嘴角，那道新鲜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下面有临时的医疗设备，先救孩子。”她不再多言，转身率先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步伐果断，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
“牧羊犬”与宋博士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眼下，救治安娜确实是第一要务。他没有犹豫，示意宋博士跟上，自己则保持警戒断后。
楼梯陡峭而阴暗，踩在锈蚀的铁板上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地下室的空间比上面更加潮湿阴冷，空气中混杂着更浓的霉味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角落里，几台靠蓄电池供电的便携式医疗设备发出微弱的运行声，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铺着相对干净的床单，旁边甚至有一个小型氧气瓶和一套静脉输液设备。这里显然被匆忙改造过，成了一个临时的急救点。
“把她放床上。”夜枭指了指行军床，自己则快速检查着设备的状态，动作熟练，俨然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地医生。
宋博士小心翼翼地将安娜安置好，立刻检查她的生命体征。女孩的脸色灰白，脉搏微弱急促，便携泵的警报已经变成了持续的低鸣，药液彻底耗尽。情况万分危急。
“需要肾上腺素，稳定心率，然后更换营养液和抗生素。”宋博士快速做出判断，语气急促，目光扫向夜枭，“你有药吗？”
夜枭没有回答，而是从一个冷藏箱里取出几支药剂，动作迅速地开始配置。“‘牧羊犬’，警戒入口和通风口。”她头也不抬地命令道，语气自然，仿佛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
“牧羊犬”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持枪退到楼梯口下方，警惕地注视着上方入口和几个墙壁上用来通风的、锈蚀的铁栅栏。
地下室里只剩下药剂注入针管的细微声响和安娜微弱的呼吸声。夜枭的手法极其老练，消毒、穿刺、推注，一气呵成。随着药物进入体内，安娜急促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缓了一丝，但依旧极其脆弱。
“她中的不是普通的神经抑制剂，”夜枭一边调整着输液速度，一边低声说，声音在封闭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是‘基石’项目早期的一种衍生物，代号‘静谧’，药效持久，代谢缓慢，需要特定的拮抗剂。我这里只有缓解症状的，治标不治本。”
“基石”项目！又是这个核心秘密！宋博士的心沉了下去。夜枭不仅活着，她对圣殿核心技术的了解似乎也非常深入。
“你怎么会在这里？”宋博士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夜枭配置完第二瓶药液，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皮，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死？那只是个幌子。压力管道的坍塌是我计算好的，下面是早年勘探留下的一条废弃泄洪道，我提前准备了缓冲物。”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需要消失，从圣殿和……其他一些人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为什么？” “牧羊犬”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冰冷而直接。
夜枭转过头，看向他，嘴角那丝嘲讽的弧度又扬了起来：“为什么？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小狼崽。关于‘基石’，关于‘深潜’，关于建筑师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还有……某些人试图掩盖的旧账。”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牧羊犬”，又回到宋博士脸上，“钟表匠没告诉你们吗？他让我‘死’，是为了让我能更方便地在暗处活动，替他收集一些他无法亲自出手拿到的‘东西’。而我活着的代价，就是成为他手中另一张牌，在必要时……打出去。”
宋博士感到一阵寒意。钟表匠的布局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冷酷。他不仅利用林枫和安娜，连早已“死亡”的夜枭也是他的棋子。
“占据‘老地方’的是什么人？” “牧羊犬”更关心眼前的威胁。
“不是圣殿的人。”夜枭的回答让宋博士和“牧羊犬”同时一怔。“是‘国际生物伦理监察组织’（IbEo）的一个特别行动队。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到了‘深潜’项目部分早期实验数据泄露的风声，一直在暗中调查。这次不知道是谁把他们引到了‘老地方’，估计是想借刀杀人，或者把水搅浑。”
IbEo？一个官方的、打着伦理旗号的组织？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哨兵”临死前那句“不是圣”的警告，竟然是指这个！
“他们火力很强，训练有素，不像普通的调查员。” “牧羊犬”提出质疑。
“IbEo的特别行动队拥有联合国部分授权，装备和权限都比普通机构大得多。他们认定‘深潜’项目涉及反人类罪，抓捕‘关键证据’和‘相关人员’是他们的最高优先级。”夜枭解释道，“你们出现在那里，正好成了他们的目标。”
“是谁把他们引来的？”宋博士追问。
夜枭摇了摇头：“不清楚。可能是圣殿内部的反叛者，可能是其他觊觎技术的势力，也可能……”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是我们那位钟表匠老先生，一石二鸟的计策。既测试了IbEo的介入程度，也顺便……清理一下不必要的痕迹。”
这个猜测让地下室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如果连IbEo都是钟表匠算计中的一环，那他的城府和手段就太可怕了。
“你现在为我们提供帮助，又是出于什么‘代价’？” “牧羊犬”始终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枪口虽未抬起，但威胁意味十足。
夜枭面对枪口，却毫无惧色，反而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苍凉和决绝：“我的代价？很简单。我要你们带我离开这里，去见钟表匠。我有他必须知道的信息，关于‘基石’项目一个致命的缺陷，以及建筑师下一步的真正计划。这信息，关系到你们所有人的生死，也包括他自己。而作为交换，我保证这女孩能撑到见到他。”
她指向昏迷的安娜：“她的价值，远不止是‘相容体’那么简单。建筑师在她身上做的，不仅仅是‘校准’……”
话音未落，一直守在楼梯口的“牧羊犬”突然猛地举起拳头，示意绝对安静！他侧耳倾听着什么，脸色骤变！
“有情况！”他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上面有动静！不止一个人，脚步声很轻，正在靠近主建筑！不是IbEo的战术靴声！”
夜枭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她迅速关闭了大部分医疗设备的指示灯，只留下一盏最微弱的应急灯，地下室顿时陷入更深的昏暗。她一把从行军床下抽出一把紧凑型冲锋枪，动作流畅地检查弹药，低喝道：“是冲我们来的！准备转移！从后面的应急通道走！”
“应急通道在哪？”宋博士急忙问道，心脏狂跳。
夜枭指向地下室最里面一堆废弃仪器后面的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锈蚀严重的铁门：“那条通道通往山体另一侧，但多年不用，情况不明！可能是条死路！”
就在这时，上面门厅方向传来了清晰的、门被撬动的细微声响！
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牧羊犬”当机立断：“你带路！宋博士抱孩子跟上！我断后！”
没有时间犹豫了。夜枭毫不犹豫地冲向那扇铁门，用力扳动一个隐蔽的阀门。铁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露出后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浓重土腥味的通道。
宋博士抱起安娜，紧跟其后。“牧羊犬”则迅速在楼梯口布置了一个简易的绊发预警装置，然后倒退着跟上，枪口始终对准楼梯上方。
就在三人全部没入黑暗通道，夜枭试图从内部关上铁门的瞬间——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从上方门厅传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敌人已经闯了进来！
“快走！” “牧羊犬”低吼一声，猛地将铁门合拢，插上一根看起来并不牢固的铁销。
黑暗中，只剩下三人急促的喘息和通道深处传来的、未知的回响。
夜枭打亮一支微光手电，照向前方蜿蜒向下、布满蛛网和积水的狭窄通道，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管前面是什么，我们没有回头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