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高伟早早醒来。昨夜罗珂的点拨像一盏明灯,照亮了他因困境而焦灼的内心。他不再像昨天那样沮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目标明确的沉稳和期待。他仔细梳理了思路,设想了与高留青通话时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的说辞。他知道,这次通话至关重要,必须把握好分寸,既要表明问题的严重性,又要充分给予对方尊重和台阶,更要巧妙地激发高留青作为年轻一代的理性和对家庭未来的责任感。
吃过早饭,高伟从县城回到了高家湾,独自一人来到院子里那棵老桃树下,坐在新买的藤椅上,确保周围环境安静。他深吸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高留青的号码。他记得上次见高留青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高留青比几年前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言谈举止也带着在外闯荡过的见识。
他定了定神,拨通了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了起来,传来一个略带疑惑的、年轻人的声音:“喂?”
“喂?留青哥,我高伟。”高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热情而自然,带着熟稔的笑意。
高留青随即回话到:“哦!我当然知道你是高伟!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有啥事吗?” 高留青的声音带着一丝客套,也有一丝警惕。毕竟,高伟作为村长和公司老板,平时和他这个在外打工的年轻人直接联系并不多。
高伟笑了笑,语气轻松地寒暄道:“没啥急事,就是好久没联系了,打个电话问问。最近怎么样?在南方那边工作还顺利吧?听说你前段时间回村了?”
“还行还行,混口饭吃呗。厂子里订单时好时坏。前段时间家里有点事,回来待了几天,又过去了。”高留青的回答比较笼统,带着打工者常见的谨慎。
“哦,那就好。在外面照顾好自己。”高伟先是表示了关心,然后话锋一转,引入正题,但语气依旧保持着随意,避免给对方造成压力,“留青哥啊,今天给你打电话呢,确实有件小事,想跟你聊聊,也听听你的看法。你现在说话方便吗?不忙吧?”
“方便,方便!你说,昨晚上的夜班,现在在宿舍休息呢,没啥事。”高留青的语气放松了一些。
“那就好。”高伟斟酌着用词,开始切入核心问题,但他的方式非常讲究,“是这么回事,留青哥。咱们村不是一直在搞发展嘛,我那个农业公司,最近有了笔投资,想着扩大生产规模,需要扩建一下厂房。选址呢,就定在了现在厂子后面那片坡地上。这事前期也跟村里、跟涉及到的几户人家都沟通了,手续啊、补偿方案啊,都谈得差不多了。其中呢,也包括你们家那块地。”
他顿了顿,给高留青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用平和但略带无奈的语气说道:“我记得前期跟你爸妈沟通的时候,大献伯和大娘都挺通情达理的,也签了用地意向书,签订了合同。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就等着动工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你爸突然找到我,说大娘那边死活不同意了。你在南方待着,也算见过大世面了肯定明白这里面签订合同的作用。”
高伟巧妙把责任点明,但又没有直接指责。他特别强调了“签了意向书”和“合同的事实,占据了道理的制高点。最关键的是,他话里话外把高留青捧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年轻人”、“在南方待过”、“见过大世面”、“肯定明白”,这些词语无形中给高留青戴上了一顶“明事理、有见识”的高帽,让他不好意思站在“老脑筋”的父母一边。
果然,高留青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消化信息,也似乎在权衡。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和尴尬:“啊?有这事?高伟,你等等,我爸妈他们前期确实跟我提过一嘴,说村里要用地,补偿还行,我当时觉得是好事啊,还能给家里增加点收入,就跟我爸妈说让他们自己看着办,没问题就签呗。怎么……怎么突然又变卦了?这……这确实有点不像话啊!”
高留青的反应正在高伟的预料之中。这高伟心中暗喜,但语气却更加诚恳和无奈,甚至带上一丝“自己人”诉苦的意味:
“是啊,留青哥!我就是觉得纳闷,也觉得挺为难的!你说这手续齐全,补偿到位,又是为了村里发展,于公于私都说得过去。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我这工程计划全打乱了,投资方那边也催得紧!关键是,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往上数几辈还是一家人,我要是真严格按照合同手续来办,显得太不近人情,伤了和气,以后见面都尴尬。所以昨天,我亲自去劝了,没劝动;又让我爸,你长海叔,去家里坐着聊,好话说尽,结果……唉,还是不行!大娘那个脾气你也知道,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这番话,既表明了己方占理且已仁至义尽,又突出了自己的困境和顾全情谊的难处,进一步将高留青拉到了“理性和自己人”的阵营。最后他再次捧了高留青一下:“我实在是没辙了,才想到给你打电话。留青哥,我知道你在外面闯荡,眼界开阔,道理比老人们懂得多,在家里说话也有分量。所以想跟你聊聊,看看你能不能帮着劝劝大伯大娘?咱们都是从村里的孩子,都希望村里好,对吧?这事要是能圆满解决,大家都高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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