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高家湾沐浴在炽热的阳光中,蝉鸣声此起彼伏,更添几分燥热。高伟家的小院却因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桃树而拥有了一片难得的阴凉。树影婆娑,洒下满地光斑,微风穿过枝叶,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高伟刚结束与高留青那通至关重要的电话,他将手机随手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身体向后靠在藤椅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麻烦有望解决的轻松,但眉宇间仍残留着对高成献背后作梗的愠怒和无奈。他拿起桌上的大蒲扇,用力扇了几下,仿佛要扇走心头的烦躁,对坐在对面藤椅上的康兰苦笑道:“总算有点眉目了,高留青还算明事理,答应去做他爹妈的工作。就是没想到,又是高成献在里头搅和!阴魂不散!”
康兰正坐在高伟对面的另一把藤椅上,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清茶和几份摊开的环保公司技术方案。在高伟通话的整个过程中,她看似在专注地翻阅文件,偶尔用笔标注,但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高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语气转折。当“高成献”这个名字再次带着压抑的怒气从高伟口中说出时,她正在纸页上书写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墨点。
她没有立刻抬头,但脑海中已飞速运转起来。高成献……这个如同阴影般的存在,从她踏入高家湾起,就不断以各种方式显现。此刻,在静谧的农家小院里,听着高伟带着乡村汉子特有的直率与憋闷的抱怨,她对这位从未深入接触过的村支书,其阻碍项目发展的形象变得更加具体和令人担忧。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叶,抿了一口微凉的茶。目光掠过茶杯边缘,落在高伟那张被日光晒得微黑、此刻写满疲惫和烦闷的脸上。她看得分明,高伟的无奈,不仅仅源于工作受阻,更源于一种深植于乡土社会的束缚感——面对同村长辈、资深支书的暗中使绊,他空有村长的身份和道理,却碍于情面、宗族关系和乡村舆论,难以施展强硬手段。这种“放不下面子”的困境,在这宁静的院子里显得尤为真切。
“这个高成献,看来不是简单的思路保守,而是有意在成为项目进展的绊脚石。”康兰在心中冷静地评估。一个项目的成功,软环境至关重要。一个熟悉当地规则、拥有影响力且持续释放负能量的内部反对者,其破坏力可能远超想象。红松资本的重金投入,需要一个稳定、高效、可预测的环境,绝不能容忍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
她意识到,不能再仅仅依靠高伟在现有的乡土规则内与其周旋。需要借助更高层级、更超脱的力量,以一种更根本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而能够调动这种力量的钥匙,就握在远在省城的陈红手中。她需要做一个“信使”,将一个看似局部、实则可能影响全局的问题,以一种恰到好处的方式,传递到决策者耳中。而此刻,在这私密的院子里,正是整理思路的绝佳时机。
机会很快来临。按照每周的工作汇报节奏,下午三点,康兰需要与陈红进行一次视频会议。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对高伟说:“高伟,时间差不多了,我回屋准备一下,和陈总开个视频会议,汇报一下这周的进展。”
“行,你去吧,我这也清净会儿。”高伟挥了挥蒲扇,示意她自便。
康兰拿起小几上的文件和笔记本电脑,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房间窗户开着,依稀还能听到院外远处的蝉鸣。她连接好网络,调整好摄像头角度,确保背景是整洁的墙壁。三点整,她准时接通了视频。
屏幕亮起,陈红出现在画面中,背景是她那间宽敞气派的办公室。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丝质衬衫,头发挽起,显得干练而精神。
“陈总,下午好。”康兰微笑着打招呼。
“小兰,下午好。”陈红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投向屏幕,“这几天在高家湾怎么样?项目推进还顺利吗?”
“谢谢陈总关心,这边一切都好。向您汇报一下近期进展……”康兰开始条理清晰地汇报水源勘探、环保方案比选等工作的进度,语气专业而沉稳。
陈红边听边微微点头。
“嗯,基础工作很扎实,继续推进。”陈红点评道,然后自然地问道,“那么,土地问题呢?扩建用地的手续进展如何?这是动工的前提。”
关键点来了。康兰没有急于回答,而是仿佛需要组织一下语言,下意识地端起旁边桌上的水杯,轻轻喝了一小口。这个短暂的停顿,看似自然,却巧妙地将陈红的注意力引向这个话题。
她放下水杯,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问题已解决”的宽慰和“过程略有波折”的微妙神情,用平稳的语调说道:“土地问题……总的来说,取得了关键进展。涉及的三户村民,有两户很顺利。就是最主要的那户,高大献家,昨天出了个小……插曲。”
“插曲?”陈红的眉毛微挑,身体稍稍前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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