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库里那股混合着机油、汗水和希望萌芽的燥热气息,仿佛还黏在楚风的肺叶里。吴师傅那个“逆向”的导流纹路想法,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让整个航空技术团队都活泛了起来。李文博连夜带着人开始复杂的流体力学计算,周师傅则领着老钳工们对着那台精度有限的“争气一号”机床较劲,琢磨怎么在坚硬的铝合金气缸内壁上,刻出那些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还得符合特定角度的纹路。
希望是有了,但成不成,还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看那些老工匠的手够不够稳。
楚风从机场回到指挥部时,天色已是傍晚。冬日的夕阳像个腌得过久的鸭蛋黄,有气无力地挂在天边,将太原城的屋瓦和远处光秃秃的山脊染上一层病态的橘红。刚推开办公室的门,还没来得及喝口热水,孙铭就无声无息地跟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
电文的纸张是专用的薄纸,带着海水浸泡后又晾干特有的微微发皱和咸涩感,字迹是用保密药水书写后显影的,略显模糊。来源是“海魂”。
楚风的心微微一提。“海魂”是他布在沿海的暗线,由最早那批海上游击队发展而来,主要负责物资转运、情报搜集和海岸警戒,非重大情况不会启用这种紧急信道。
他接过电文,凑到台灯下。灯光昏黄,映着他严肃的侧脸。
电文内容不长,但字字惊心:
“近日,连云港以东海域,频现不明舰船活动。特征:吨位约五百至八百吨,无明确国籍标识,航速快,机动灵活。疑为改装武装商船或轻型护卫舰。曾数次抵近我秘密转运锚地外围逡巡,似在侦察测绘。昨日,其一小艇曾试图靠岸,被我警戒哨发现鸣枪驱离。另,原活动于该海域之‘黑鲨帮’残部,近日装备更新,出现美制汤普森冲锋枪及无线通讯设备,行动愈发猖獗,疑似与不明舰船存在联络。判断:有外部势力介入,意图染指我海上通道,或进行渗透破坏。请示下。‘海魂’支队,章。”
楚风缓缓放下电文,纸张与桌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炉火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的噼啪声。窗外的天色正在迅速暗下去,那点残存的橘红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郁的靛青。
“不明舰船……美制装备……”楚风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手指无意识地在电文上敲击着。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千里之外那片波涛汹涌的深蓝色海域。
孙铭静静地站着,如同墙角的一座雕像,只有眼神紧紧跟随着楚风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去请赵政委过来。”楚风吩咐道。
赵刚很快赶到,身上还带着外面凛冽的寒气。他接过电文,就着灯光仔细看完,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来者不善啊。”赵刚放下电文,语气沉重,“能在我们沿海这样活动的,不会是普通势力。美制装备……是OSS的史密斯在搞小动作?还是国民党海军残余?或者……是日本人留下的尾巴?”
“都有可能。”楚风走到墙上的大幅中国地图前,目光落在蜿蜒的海岸线上,“史密斯被我顶了回去,心里肯定不服气。他想拿到我们的港口,我们不给,他就可能在海上搞事,制造压力,或者扶植代理人来捣乱。国民党那边,海军虽然羸弱,但弄几艘快船、收买点海匪给我们添堵,完全做得到。至于日本人……”他冷哼一声,“阴魂不散的东西,也不是没可能。”
他伸出手指,点在了连云港的位置:“这里是我们‘海魂’最重要的物资中转节点之一,也是连接我们和海外华侨、乃至可能的外部援助的生命线之一。他们在这里频繁活动,目的很明确——要么掐断我们的海上补给,要么摸清我们的底细,为更大的动作做准备。”
“那个‘黑鲨帮’呢?”赵刚问,“以前就是群打家劫舍的海匪,现在拿了新装备,成了马前卒?”
“狗腿子而已。”楚风语气冰冷,“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不过,装备了美制冲锋枪和电台,这就不只是普通海匪了,成了有背景的武装渗透力量。他们在海上抢劫、骚扰我们的运输船,甚至可能尝试登陆破坏,都能给我们造成不小的麻烦。”
他转过身,看向赵刚和孙铭:“我们在海上的力量,太薄弱了。”
这句话说出来,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是的,太薄弱了。“海魂”支队本质上还是以改装渔船、小型帆船为主的武装船队,靠的是对海域的熟悉、渔民的勇敢和一些缴获的轻武器。对付原来的海匪“黑鲨帮”尚可周旋,但面对疑似有外部势力支持、装备更好、船速更快的“幽灵船”,以及武装升级的海匪,劣势就非常明显了。
“我们缺乏真正的海军。”赵刚一针见血,“没有能远海作战、有防护有火力的舰船,没有系统的海上训练,甚至连像样的海上通讯和指挥体系都还没有建立起来。现在完全是在靠人的意志和灵活在弥补装备上的绝对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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