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门楼下那场不欢而散、甚至带着一丝火药味的“和谈”,如同一块被投入泥潭的石头,虽然未能掀起滔天巨浪,但那扩散开的污浊涟漪,却清晰地昭示了潜藏在胜利光环下的暗流与危机。胡参事一行人最终未能踏入太原城一步,他们的车队带着屈辱和愤怒,灰溜溜地调头南下,可以想见,随之而来的绝不会是风平浪静。
楚风对此心知肚明,但他此刻无暇他顾。相较于重庆方面那套早已预料到的政治把戏,他更关心的是那只翱翔于天际、尚未归巢的“雏鹰”,以及这份来自天空的情报,将如何影响他下一步的、关乎整个华北乃至中国命运的抉择。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夕阳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映照着这座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百废待兴的古城。指挥部里灯火通明,楚风、赵刚、方立功、以及闻讯赶来的李云龙,都聚在地图前,沉默地等待着。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味和一种无形的压力,连李云龙都罕见地没有大声嚷嚷,只是叼着早已熄灭的烟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在最后一缕天光即将被地平线吞没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沉闷而熟悉的引擎轰鸣声!那声音嘶哑、疲惫,远不如起飞时那般有力,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宛如仙乐!
“回来了!是‘雏鹰’!它回来了!” 方立功第一个冲到窗边,激动地喊道。
所有人精神一振!楚风猛地站起身:“去机场!”
当楚风等人的吉普车风驰电掣般赶到城外野战机场时,看到的是一幅令人揪心又振奋的场景。
那架“雏鹰一号”已经安全降落在跑道上,但它的状态显然不佳。机身布满尘土,一侧机翼的蒙皮被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露出里面的木质骨架,尾翼上也能看到清晰的弹孔痕迹。地勤人员和高大队正围着飞机忙碌着,检查损伤,安抚着那台同样疲惫不堪、还在冒着丝丝白烟的发动机。
飞行员赵海生被两名地勤从狭窄的座舱里搀扶下来。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厚厚的棉飞行服肩膀上,有一片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那是被日军地面防空火力碎片擦伤所致。他几乎是虚脱状态,双腿发软,但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却燃烧着一种完成任务后的、极度亢奋的光芒。
“师……师座……” 看到楚风大步走来,赵海生挣扎着想敬礼,却被楚风一把扶住。
“辛苦了!人回来就好!” 楚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紧紧握着赵海生冰凉而颤抖的手,“情况怎么样?”
“看……看到了……都看到了……” 赵海生喘着粗气,从贴身的口袋里,颤抖地掏出一叠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皱巴巴的纸张和几张同样皱巴巴、但上面用特种铅笔匆忙勾勒出线条和符号的草图。那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汗渍。
“快!扶他下去休息!叫医生!” 楚风接过那叠仿佛重于千钧的纸张,立刻对左右吩咐道。
回到指挥部,所有无关人员都被屏退。楚风、赵刚、方立功、李云龙四人,围在那张巨大的华北地图前,就着明亮的汽灯光,仔细审视着赵海生用生命换回来的情报。
草图绘制得虽然匆忙粗糙,但关键信息标注得清晰无比。文字报告更是条理分明,记录了飞行路线、观测时间、以及目视判断的结果。
情报内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根据“雏鹰一号”的侦察:
第一,正太铁路沿线,日军并未像预料中那样集结重兵试图反扑太原,反而呈现出一种“放弃”的姿态,多处小据点已被主动焚毁,兵力明显向石家庄、保定等更大城市收缩。
第二,在太原以北,通往大同、张家口的方向,发现了日军大规模、有组织的调动痕迹!大量卡车、骡马以及步兵纵队,正在向北运动,其先头部队似乎已经越过了长城一线!
第三,最为关键的是,在飞行航线边缘,赵海生冒险降低高度,确认了在阳泉以东的山区,存在一个日军正在使用的、伪装过的野战机场,停放着至少五架以上的日军轰炸机!
“他娘的!” 李云龙第一个吼了出来,一拳砸在地图上,“小鬼子这是要跑?!往北跑?他们想干什么?跟关东军汇合?还是他娘的想溜到蒙古去?”
赵刚扶了扶眼镜,脸色凝重地分析:“不像是简单的撤退。如果是溃退,应该是混乱的,但情报显示他们是有组织的运动,而且带着重装备。向北……那里是苏蒙方向……难道……”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露出了极大的担忧。
方立功指着那条日军北调的路线,声音发干:“师座,如果日军主力真的北撤,意图与关东军靠拢,或者……甚至是想在苏联对日宣战前,抢占某些战略要地,那么整个华北的日军兵力将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这……这对我们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机遇,但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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