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一号”带着所有人的期盼和担忧,消失在东方的天际。楚风回到指挥部,表面看似平静,继续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军务和政务,但内心深处,那根关乎天空的弦,始终紧绷着。时间在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然而,没等来“雏鹰”的消息,另一个预料之中的“客人”,却以一种近乎喧宾夺主的方式,提前到来了。
就在“雏鹰”起飞后约莫两个时辰,一列车队,打着青天白日旗,浩浩荡荡,烟尘滚滚地开到了太原城南门之外。车队由三辆美制吉普车打头,后面跟着四五辆蒙着帆布的卡车,卡车上满载着全副武装、头戴德式钢盔的士兵,枪械崭新,军容严整,与城门口那些刚刚经历血战、军装破烂、面带疲惫却眼神锐利的攻城部队士兵,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车队在距离城门百米外被拦了下来。负责南门防务的独立团一个连长,带着一个班的战士,面无表情地挡在路中央,刺刀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寒光。
“干什么?干什么?眼睛瞎了吗?没看见旗子?我们是重庆军事委员会特派员,前来接收太原防务!快让开!” 一个穿着校官呢子军装、戴着白手套的军官从第一辆吉普车上跳下来,态度倨傲,声音尖利,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独立团的连长是个参加过苍云岭、柳树沟多次血战的老兵,脸上有一道新鲜的疤痕,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带着浓重晋北口音的官话,硬邦邦地回道:“上级命令!任何武装人员未经许可,不得入城!请贵部在此等候,容我等通报!”
“放肆!” 那校官勃然大怒,手指差点戳到连长的鼻子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特派员的车队?耽误了军国大事,你担待得起吗?给我让开!”
他身后的卡车上,那些头戴钢盔的士兵也纷纷跳下车,拉动枪栓,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独立团的战士们毫不示弱,同样“哗啦”一声,枪口微微抬起,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凛冽杀气,却让对面那些装备精良的士兵,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心悸。
“怎么回事?” 一个略显阴沉的声音从第二辆吉普车上传来。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缓缓走了下来。他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精明的算计和久居人上的优越感。此人便是重庆方面派来的第二批“接收大员”中的领头人物,姓胡,名义上是行政院参事,实则是某位大佬的亲信,负有特殊使命。
胡参事摆了摆手,制止了还想发作的校官,脸上挤出一丝看似和煦的笑容,对那连长说道:“这位兄弟,不要误会。我们是奉中央之命,前来与楚师长协商太原光复后的善后事宜,以及……防务交接问题。都是自己人,何必动刀动枪呢?烦请通报一声,就说胡某在此恭候楚师长大驾。”
他的话听起来客气,但“中央之命”、“防务交接”这几个词,却像针一样,扎人耳朵。
连长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对着身后一个战士使了个眼色,那战士立刻转身,跑步向城内指挥部方向而去。
消息很快传到了楚风这里。他正在与赵刚、方立功商议新解放区的干部调配和土地改革试点方案。
“来了。” 楚风放下手中的铅笔,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丝冰冷的了然,“比预想的还要快一点。看来,有人比我们还着急‘品尝’胜利的果实。”
赵刚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担忧:“师座,来者不善。他们打着中央的旗号,占据大义名分,我们若强硬拒绝,恐怕会授人以柄,在舆论上陷入被动。”
方立功也附和道:“是啊,师座。如今国际国内形势复杂,我们刚刚光复太原,立足未稳,不宜与重庆方面彻底撕破脸。是否……先虚与委蛇,暂作缓兵之计?”
楚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院子里,几个文工团的年轻女兵,正在一面破鼓上练习着新编的、庆祝光复的舞蹈,她们的歌声清脆而充满活力,与即将到来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缓兵之计?” 楚风轻轻重复了一句,摇了摇头,“有些人,你退一尺,他就敢进一丈。今天让他们进了城,明天他们就敢要你的指挥权,后天就敢把你的部队番号都给撤了!”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民心向背,才是真正的大义名分!我们提着脑袋打下来的城池,死了那么多兄弟,不是为了给他们做嫁衣的!”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告诉那个胡参事,协商可以。但地点,不在督军府,也不在什么豪华官邸。就在南城门楼下的临时接待室。我方,只我一人出席。他们,最多三人,不得携带武器!”
命令传达下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
半个时辰后,南城门楼下,那间原本是守城士兵休息、如今临时改作接待室的、四面透风的砖房里,一场注定不会愉快的“和谈”,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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