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府内,血腥与药味混杂,压抑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阿璃躺在临时铺就的榻上,面色灰白如纸,冷汗浸透额发。
军医刚为她重新处理了崩裂的箭创和骨裂的左臂,剧痛几乎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骇人,死死盯着榻边那只打开的染血铁盒。
账册、血书供状、断裂的狼首令牌…每一样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心。
姚知福!果然是他!
十六年前父亲蒙冤,北境军粮亏空,边军喋血…背后都有这只黑手!
“少主!药好了!”红妆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快步进来,眼圈红肿,声音发颤。她肩上的刀伤草草包扎着,血渍犹在。
阿璃勉强撑起身,就着红妆的手将苦得钻心的药汁一饮而尽。热流涌入肺腑,稍稍压下了翻涌的血气。
“彦舟如何?”她声音嘶哑得厉害。
“柳公子服了药,还未醒,但脉象稳了些。”红妆低声道,犹豫了一下,“陈婆她…伤势太重,今早…去了。”
阿璃闭了闭眼,心口一阵绞痛。
陈婆…她和赵烈十六年来含辛茹苦将她养大,陪她度过诸多风波,可如今……
阿璃喉间发紧,那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像块重石沉在心底,连带着那阵绞痛,都变得绵长而钝重。
“厚葬。”她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冰冷的火焰,“这笔血债,必让姚知福百倍偿还!”
她看向肃立榻前的萧铁鹰和张猛:“城外情况如何?”
萧铁鹰独目森寒:“吐蕃确已退兵,但退得蹊跷,像是内部生变。锐士营叛军群龙无首,被我们趁机反扑,已剿灭大半,残余退守东城粮仓一带,负隅顽抗。阎老六…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阿璃蹙眉。
“有人接应。”萧铁鹰沉声道,“现场有打斗痕迹,死了几个黑狼卫,阎老六却不见了。”
阿璃心一沉。是那黑衣人?还是姚知福另有后手?
“李御医的尸体也不见了。”张猛啐了一口,“肯定是那帮龟孙子偷回去了!”
线索又断了?阿璃握紧拳,指甲掐入掌心。
不!还有机会!
她猛地看向那半枚狼首令牌:“萧将军,你即刻派人,持此令牌和供状抄本,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冯将军处!再抄一份,飞鹰传书给苏学士!要快!”
“是!”萧铁鹰毫不迟疑,接过令牌和抄好的供状,转身大步离去。
“张叔,”阿璃又道,“清点伤亡,加固防务,安抚百姓。云州经此大劫,不能再乱。”
“俺晓得!”张猛重重点头,独眼通红,“少主你安心养伤,城防交给俺和老萧!”
两人离去后,阿璃强撑着想要起身,却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
“少主!”红妆急忙扶住她,泪如雨下,“您不能再动了!伤得太重了!”
阿璃靠在她肩上,喘息片刻,低声道:“红妆姨,扶我去看看彦舟。”
“可是…”
“扶我去。”阿璃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红妆只得搀扶着她,一步步挪向隔壁厢房。
柳彦舟躺在榻上,面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药老正在为他施针,见阿璃进来,忙起身行礼。
“如何?”阿璃轻声问,目光落在少年沉睡的脸上。
药老叹息:“鸠羽散毒性已解,但伤了心脉本源,需长期静养。而且…他脑中似有淤血,能否醒来,何时能醒,老朽…不敢断言。”
阿璃心口一窒。柳彦舟是为了帮她,才遭此大难…
她缓缓在榻边坐下,伸出手,轻轻握住柳彦舟冰凉的手。
“彦舟,”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坚持住…等你醒了,我带你去看云州最美的日出…”
少年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极轻微,却让阿璃心头猛地一跳。
“药老!”
药老连忙上前查看,片刻后,面露惊异:“奇哉!柳公子求生之志极强!淤血似有化开之象!或许…或许真有转机!”
阿璃紧紧握住那只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报——!”一名亲卫冲进来,脸色惊惶,“大都护!东城…东城叛军突然发疯般反扑!萧将军和张将军快顶不住了!他们…他们用了火攻!”
什么?!阿璃豁然起身,眼前一黑,被红妆死死扶住。
“扶我出去!”她咬牙。
“少主!不行啊!”
“这是军令!”
红妆和亲卫只得搀着她,快步走向府门。
登上街垒,眼前景象让阿璃倒吸一口凉气!
东城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叛军竟点燃了民宅,试图火攻开路!哭喊声、厮杀声、火焰爆裂声混杂在一起,如同炼狱!
萧铁鹰和张猛正率众死守一道街口,浴血奋战,但火势蔓延极快,叛军借着火势疯狂冲击,防线岌岌可危!
“妈的!这群畜生!”张猛独眼赤红,断刀劈翻一名叛军,却被火焰逼得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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