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与冯异疾步冲出都护府,凛冽寒风裹着雪沫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后堂那令人窒息的甜腻香气。
府门外,战马已然备好。亲卫牵来阿璃的坐骑,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骏马。阿璃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左臂伤处被牵扯,传来一阵刺痛,她却恍若未觉。
“情况如何?”她勒住缰绳,问向早已候在马前的斥候队长。
“回大都护!狼烟起自鹰嘴崖第三烽燧!了望哨回报,敌军先锋约五千轻骑,打头的是金狼旗,应是阿史那部的精锐!距云州已不足四十里!其后烟尘漫天,具体人数不明,但绝不下万数!”斥候语速极快,声音因紧张而发干。
阿史那部!金狼旗!果然是突厥王庭直属的精锐!
冯异此刻也已上马,闻言面色沉峻如铁:“来得太快!鹰嘴崖绕行黑风口,这条秘道极为隐蔽,突厥人如何得知?且偏偏选在此时!”
阿璃心念电转,一个冰冷的念头浮上心头:内奸!而且绝非普通细作!此人不仅能接触太后用香,更能将云州边防的薄弱环节精准透露给突厥人!甚至可能……这场突袭本就是阴谋的一部分,意在制造混乱,甚至借突厥人之手除掉她这个新上任的大都护!
“李崇!张猛!”阿璃厉声喝道。
“末将在!”两人早已披甲持刃,候在一旁。
“李崇,即刻点齐城中所有能动弹的兵马,上城防守!滚木擂石、火油金汁,全部给我搬上去!弓弩手优先配置西南角楼,那里视野最好!”
“得令!”
“张猛!你带所有还能骑马的兄弟,组成游骑队,不必接战,只在外围袭扰,专射马腿,拖延他们冲锋的速度!记住,保存实力,不可硬拼!”
“瞧好吧!定叫那群狼崽子跑不起来!”张猛独眼放光,狞笑一声,拎起他那柄骇人的断刀,转身便去召集人手。
“秦虎!”阿璃目光扫过。
“末将在!”秦虎虽独臂,却站得笔直。
“你带一队人,负责都护府周边警戒!非常时期,任何人无令不得靠近后衙!若有异动,格杀勿论!”阿璃的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太后还在府中,那尊诡异的香炉绝不能再生事端!
“明白!”秦虎重重点头,独臂按刀,眼神锐利如鹰。
命令一条条发出,清晰果断,原本因太后驾临和突然军报而有些惶然的将士们迅速找到了主心骨,如同精密的齿轮般快速运转起来。
冯异在一旁看着,眼中再次闪过激赏。这少女,临危不乱,调度有方,确有大将之风。他沉声道:“大都护,金吾卫可协防城垣,或作为预备队听候调遣。”
阿璃转头看他,目光坦诚:“有劳大将军!金吾卫战力强悍,请将军率部镇守压力最大的南门瓮城!我会让李崇调拨一队熟悉地形的老兵配合将军!”
“好!”冯异也不推辞,一抱拳,调转马头便去整顿麾下兵马。
阿璃最后看了一眼都护府那深邃的门庭,压下对那香炉和太后状态的担忧,猛地一抖缰绳:“上城!”
踏雪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云州城墙。红妆领着数名亲卫紧紧跟上。
城墙上,寒风更烈,战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几乎要撕裂开来。
阿璃扶垛远眺。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一道粗黑的烟柱笔直升起,如同死神的触手,连接着昏黄的天与苍茫的地。
更远处,大片扬起的雪尘如同移动的灰黄色沙暴,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着云州城漫卷而来!沉闷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已经隐隐可闻,敲得人心头发慌。
城头之上,士兵们正疯狂地搬运着守城器械,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声、铁器碰撞声、沉重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交织成一曲大战将至的混乱乐章。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紧张、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李崇正在大声指挥着布防,见到阿璃,快步迎上:“大都护!弟兄们都已就位!只是……箭矢存量不足,尤其是破甲重箭!滚木擂石也只够支撑一两波猛攻!”
阿璃心头一紧。云州刚经历内乱血战,物资消耗巨大,补充尚未到位。这是致命的弱点!
“拆!拆掉城内所有能拆的废屋!把房梁、门板、石磨,全都给我搬上来!火油不够,就熬金汁!辣椒、生姜、秽物,有什么用什么!”
阿璃的声音冰冷,“告诉弟兄们,我们没有退路!身后就是云州!是他们的父母妻儿!”
“是!”李崇咬牙,转身咆哮着传达命令。
这时,柳彦舟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上城头,脸冻得通红:“少主!伤兵营已初步安置好!但我需要更多人手和纱布、止血药!”
阿璃看了一眼他单薄的身子和坚定的眼神,心中一软,却道:“彦舟,城头危险,你下去……”
“我不走!”柳彦舟猛地抬头,眼神执拗,“我是医者,更是柳家儿郎!岂能临阵退缩?我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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