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辇珠帘轻响,一只戴着翡翠护甲的手缓缓伸出,虚扶一下。
“萧都护平身。哀家倦了,城外风大,都护府叙话吧。”
太后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温和平缓,听不出任何异样。
阿璃顺势起身,垂首应道:“臣遵旨。”
心,却沉得更深。那声音越是正常,柳彦舟那拼死递出的警示便越是惊心。断魂草灰……若太后已长期受此物侵蚀,这平静之下,掩盖的会是何等骇人的真相?
仪仗再次移动,金吾卫开道,浩浩荡荡驶向临时充作都护府的云州官衙。
阿璃落后凤辇数步,目光飞快地扫过随行人员。除了宫中内侍宫女,尚有几位身着朱紫官袍的随行大臣,其中一人面白无须,眼神低垂,神态恭谨,是太后母族、当今国丈麾下的户部尚书刘谨;另一人则面容儒雅,三缕长须,乃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清流领袖周文方。他们皆垂眸敛目,看不出端倪。
冯异催马行至阿璃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大都护,太后凤体欠安,一路劳顿,稍后叙话,当以简为宜。”
阿璃侧首看他,冯异的目光沉静,与往常并无不同,但那句“凤体欠安”却似意有所指。他是否知道什么?还是仅仅出于对太后身体的关切?
“末将明白,谢大将军提点。”阿璃低声回应,心中疑窦丛生。
队伍抵达都护府。府衙虽经连夜洒扫整理,仍难掩边城衙署的简朴,与皇家仪仗的奢华格格不入。
太后并未立刻召见群臣,只道要稍作休憩,便由宫女内侍簇拥着入了后衙精心布置的静室。
阿璃命李崇、张猛等人安顿好金吾卫及随行官员,自己则借安排御用之物为由,疾步走向偏院临时充作药房的厢房。
柳彦舟早已等得心焦如焚,在满是药味的屋里来回踱步,一见阿璃进来,立刻扑上前,脸色依旧苍白。
“少主!”他声音发颤,几乎语无伦次,“绝不会错!那味道……我家祖传的《百草瘴疠录》里明确记载过,‘断魂草灰,性阴寒,遇龙涎炽香而显一丝甜腥,久惑神魂’!我打小被爹逼着背药性,闻过模拟的味儿,绝不会认错!”
“我知道。”阿璃按住他发抖的肩膀,目光锐利,“冷静些,彦舟。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我问你,此物效用几何?可能辨别中毒深浅?可有解法?”
柳彦舟被她镇定的语气感染,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呼吸,眼神逐渐凝聚起医者的专注:“据古籍所载,此物需长期嗅闻方可见效。初期只是精神倦怠,心神不属,难以集中;中期则反应迟钝,易受暗示;后期……便与傀儡无异。至于深浅……需得近身仔细望闻问切,尤其要观察瞳仁反应和指尖血色。解法……”
他眉头紧锁,“极为艰难,需找到下药之人所用的具体蛊引,再配以极珍稀的几味君药,方有可能拔毒。而且,中毒越深,拔毒时对心神冲击越大,甚至可能……彻底痴傻。”
阿璃心头发冷。对方手段竟如此阴毒缜密!
“若只是今日短暂接触呢?”她追问。
“一次半次,应无大碍,但绝非好事。”柳彦舟肯定道,“那香炉……凤辇和静室内的香炉才是关键!”
阿璃眸色一沉。看来,必须想办法查验太后日常所用的香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红妆刻意提高的声音:“大都护,可是在查验给太后煎煮的参汤?御前陈公公来问,太后歇息时用的安神香,是沿用宫里的,还是咱们另外备下?”
阿璃与柳彦舟对视一眼,机会来了!
阿璃扬声道:“自然是沿用宫里的份例,岂敢擅自更换?只是边鄙之地,恐保管不善,受了潮气,反惊扰凤驾。红妆姨,你亲自去,请陈公公一同仔细查验一下带来的香料和炉鼎,若有不妥,即刻来回我。”
“是!”红妆在外应声,脚步声远去。
柳彦舟立刻低声道:“少主,我随红妆姑姑去!我能分辨那香是否有问题!”
“不行!”阿璃断然拒绝,“你面生,此刻凑上前,太过惹眼。红妆姨机敏,她知道该怎么做。”她沉吟片刻,“你立刻准备一些宁神静气、能略微对抗**之效的香囊或药丸,要快,味道要清雅,找个由头,稍后我觑机会进献给太后。”
柳彦舟虽急,却也知阿璃考量周全,用力点头:“我这就办!”
约莫一炷香后,红妆悄无声息地回来,脸色凝重,对阿璃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低语道:“炉鼎是紫金錾花螭龙绕柱的款式,宫内制式,香料也是御用监封条。但……”
她声音压得更低,“陈公公验看时,奴婢凑近细闻了那炉内残留的香灰,确有一丝极淡的甜腥气,若非柳公子提前点明,绝难察觉。陈公公似乎并未在意,只确认封条完好便罢了。”
果然!问题就出在每日焚烧的香上!封条完好,说明是在出宫前就被动了手脚!宫中必有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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