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此刻已不再是通往财富与希望的商道,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浓重恶臭的屠宰场。
时近黄昏,如血残阳吝啬地将最后一点余光涂抹在狰狞的山岩和层层叠叠的尸体上,更添几分凄厉。
李崇勒住战马,铁青着脸扫视着这片惨绝人寰的景象。
他身经百战,自认见惯了尸山血海,但眼前的场景,依旧让他的胃部一阵阵抽搐。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几乎凝成了实质,混合着尸体开始**的酸臭,引来大群秃鹫在低空盘旋,发出令人烦躁的呱噪。
阵亡的周军将士与敌人以各种扭曲的姿态纠缠在一起,许多人的兵器甚至都还深深嵌在对方的骨骼里。
可以想见,战斗最后阶段是何等的惨烈。
一些周军士兵的死状极惨,开膛破肚者有之,身首异处者有之,更有甚者,是被重兵器硬生生砸碎了骨骼,如同破败的玩偶。
显然,他们经历了异常残酷的近距离搏杀,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大将军,”斥候校尉赵烈半跪在一具装扮奇特的敌兵尸体旁,声音因压抑着愤怒而有些沙哑,“验过了。甲胄是波斯锁子甲的改良款,但工艺更精湛,关节连接处处理得极好,防御力远超寻常皮甲。您看这弯刀,”
他抬起一把造型诡异、带着弧度的兵刃,刀刃在夕阳下泛着幽蓝的寒光,“锋利无比,绝非寻常流寇所能拥有。而且……”
赵烈顿了顿,用力掰开尸体紧握的手,指着其手背乃至手腕上的一片暗红色烙印,“他们……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这种烙印,图案古怪,像是一弯新月包裹着某种火焰,又像是扭曲的文字。末将从未见过,但感觉……邪性得很,像是某种狂热的宗教符号。”
李崇沉默地听着,翻身下马,沉重的战靴踩在浸透鲜血的泥泞土地上,发出噗嗤的轻响。
他走到一面被撕裂、踩踏得不成样子的旗帜前,用脚尖踢了踢。
旗帜的底色已难辨认,但上面用某种银线绣着的一弯新月,却依旧刺眼。
“大食……”李崇的声音低沉,如同闷雷滚过天际,每一个字都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怒火,“果然是你们把手伸得太长了。”
更让他心头寒意弥漫的,是赵烈后续的汇报。
这些敌兵,一旦受伤被围,要么用弯刀自毁面容,让人无法辨认,要么就疯狂地扑向最近的周军,用尽一切办法同归于尽——抱住滚下悬崖,引爆身上可疑的火油罐,甚至用牙齿撕咬。
那种对自身生命和敌人生命的双重漠然,绝非寻常军队的悍勇,更像是一群被彻底洗脑、对死亡毫无畏惧的狂徒。这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清理战场!”李崇猛地抬起头,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山谷中死寂的悲伤,“仔细收敛我军将士遗骸,登记造册,就地厚葬!敌人的尸体……堆起来,烧了!”
他不能让麾下儿郎暴尸荒野,也不能让这些邪徒的污秽玷污这片土地。
命令下达,幸存的老兵们沉默而迅速地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分开同伴的遗体,眼中是刻骨的仇恨和深沉的悲痛。
李崇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翻身上马,玄铁打造的枪尖直指谷外敌人撤退时留下的杂乱痕迹。
“赵烈!带你最精锐的斥候营,随我前出侦察!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敢在我大周疆域如此撒野!这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亲率三千燕云铁骑,李崇如同复仇的飓风,沿着戈壁上尚显清晰的马蹄印和车辙印,狂追百里。
战马喷着响鼻,骑士们沉默无言,只有马蹄敲打地面的雷鸣声在空旷的荒野上回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戈壁滩上,追上了那支约两千人的敌军。
对方似乎对追兵的到来早有预料,并未仓皇逃窜,而是迅速结成了一个古怪的圆阵。
外围是手持几乎等人高巨大盾牌的士兵,盾牌相互叠加,密不透风。
内里,长矛如林,从盾牌缝隙中探出,而弓箭手则隐匿其后,冰冷的箭簇在落日余晖下闪烁着致命的光泽。
整个军阵肃穆无声,透着一股异样的坚韧和诡异。
李崇目光锐利,一眼便看出这阵型不同于以往任何对手,但他对自己的燕云骑有着绝对的信心。
“结锋矢阵!一举冲垮他们!”他手中长枪向前猛地一挥,声如洪钟。
“杀!”三千精锐骑兵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如同蓄势已久的洪流,以李崇为锋尖,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向着那个铁桶般的圆阵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这是燕云骑纵横北疆的无敌战术,铁蹄之下,以往任何顽敌都难撄其锋。
然而,这一次,洪流撞上了异常坚韧的礁石。
轰隆!
骑兵狠狠地撞上了盾墙,人仰马翻的巨响不绝于耳。
但敌军的圆阵只是微微向内凹陷,并未崩溃。
那些盾牌手如同脚下生根,用身体死死顶住冲击,巨大的盾牌吸收了绝大部分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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