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草原的风,裹挟着冰碴般的冷厉,刮过狼嚎谷嶙峋的山岩,尖啸声如野狼哀嚎,这谷地便由此得名。
谷地两侧,突厥右贤王部首领阿史那默的金狼旗,与腾格里部首领秃忽勒的黑豹旗遥遥对峙。
数千骑兵勒马肃立,刀光映着残阳,凛冽杀气几乎凝滞了空气。
积年的草场恩怨与新结的仇怨缠在一起,只需一点火星,这片先祖安息的土地,便会瞬间化作血海。
一骑快马冲破这凝重的对峙,直奔右贤王大帐。
来使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嘶吼:“首领!阿璃少主、阿璃大都护已快到了!距此不足三里!”
军帐之内,突厥右贤王部首领阿史那默正为战事搅得焦头烂额,帐外传来的马蹄声刚落,他便霍然起身,大步迎了出去。
这位素来以勇武震彻草原的首领,此刻眼瞳里爬满血丝,连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目光,都裹着一层难掩的急切。
他越过帐前肃立的亲兵,死死盯着远方扬起的尘烟。
未过片刻,那团尘烟便裹挟着震地的马蹄声逼近,冻土被踏得簌簌落土,连军帐的布帘都跟着微微颤动。
一队骑兵疾驰而至,领头者却格外扎眼:一身大周燕云骑的玄色劲装贴体利落,银甲护肩泛着冷硬的光,腰间悬挂鎏金长刀,刀穗随马身起伏轻晃。
那竟是位女子。可她勒马时动作干脆,掌心扣着缰绳的指节泛白,肩背挺得如寒松般笔直,眉宇间的英气混着沙场磨砺出的飒爽,竟压过了周遭漫溢的肃杀。
她不是旁人,正是阿史那默为解眼下死局特意请来的 “救兵”——右贤王部公主苏凝之女、部族少主,亦是此刻执掌大周北境防务、手握重兵的北境大都护,萧阿璃。
“阿史那璃少主(阿璃的突厥名),你终于来了!”
阿璃解下沾满风尘的斗篷,清丽的面容上透着几分坚毅。虽着燕云骑甲胄,眉宇间却藏着母亲苏凝的高贵,又带着父亲镇北王萧策的沉稳威仪,在帐中格外醒目。
“阿史那默首领,眼下情况如何?”她声音不高,却像一剂定心丸,瞬间稳住了帐内躁动的气氛。
“秃忽勒那老狐狸,死咬着祖辈契约里模糊的边界线不放!”阿史那默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语气满是愤懑,“他说今年水草不丰,牛羊要饿死,非要占了狼嚎谷最好的草场!我部勇士怎会答应?眼看就要……”
阿璃走到帐口,望向谷地对岸密密麻麻的敌阵,秀眉微蹙:“硬拼不得。即便胜了,也是两败俱伤,只会让暗中窥伺的伊稚特斤残部,或是周朝内部那些不愿见‘汉突共耕’成功的人看笑话。”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炬,“秃忽勒虽倔强,却非不通情理。他缺的,不过是个既能保全面子,又能解决困境的台阶。”
“台阶?如今谁的话他还能听进去?”阿史那默苦笑,语气里满是无奈。
“我去给他送这个台阶。”阿璃转身,眼神澄澈而坚定。
“不可!”阿史那默与帐内众将齐声反对,“秃忽勒性情暴烈,万一他对你不利……”
“我是大周北境大都护,亦是突厥右贤王部的外甥女,身上流着两家血脉。”阿璃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刻,没有比我这双重身份更合适的调停者。他若动我,便是同时与大周朝、右贤王部为敌——秃忽勒没那么蠢。”
她话音落,当即下令,“备马!只带我的十人卫队,举燕云旗与金狼旗同行。”
片刻后,在数千道紧张的目光注视下,阿璃一马当先,仅带着十名精锐护卫,举着两面旗帜,缓步走向秃忽勒的军阵。
残阳如血,将她银甲红袍的身影拉得修长,在肃杀的战场上,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与勇。
秃忽勒的军阵瞬间骚动,弓弦拉紧的脆响隐约可闻。
秃忽勒本人——那个满脸虬髯、眼神凶狠的中年汉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冷地盯着逐渐靠近的阿璃,目光里满是审视。
“秃忽勒首领!”阿璃在安全距离外勒住马,用不太流利却清晰的突厥语朗声道,“我不是来为谁争地盘的,是来为两部的牛羊寻生路,为你们的子孙保和平的!狼嚎谷的草场再肥,能肥过互通有无的集市?勇士的鲜血再热,能热过共同抵御寒冬的炉火?”
秃忽勒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不屑:“大都护好大的口气!你们周人的‘共耕’,或许适合云州,但这里是草原!弱肉强食才是天理!”
“是吗?”阿璃毫不退缩,目光扫过秃忽勒身后那些面有菜色的牧民,声音陡然提高,“那我看到的,为何是饥饿的牛羊、焦虑的牧民?首领,你麾下的勇士是利剑,可利剑不该挥向同样守护这片草原的邻居,该指向真正威胁我们生存的敌人——无论是自然的严冬,还是人间的豺狼!”
她稍作停顿,将条件清晰抛出:“阿史那默首领已同意,若罢兵言和,右贤王部愿拿出部分过冬草料,助你部渡过今冬。同时,我可代表大周,开放边境一处临时互市,专供你部交易牛羊皮毛,换取急需的粮食盐铁!来年开春,我们还能共同勘定边界,立石为誓,永不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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