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都护府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伊稚特斤残寇偷袭城西农庄、掳走阿古拉妻儿的消息,像一块寒冰砸进滚油,瞬间引爆了恐慌与愤怒。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在场身份最高的女性——红妆身上。
阿璃远赴漠北草原,李崇驰援代州,周达带兵外援,强敌压境,云州主心骨骤然缺失。
红妆站在议事厅中央,能清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复杂情绪:有依赖,有怀疑,更有六神无主的惶然。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对李崇的万分担忧,以及初次独当一面的心悸。
此刻,她不能乱。
“苏先生,”她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率先看向沉稳的苏文清,“即刻起,云州四门戒严,许进不许出,巡逻兵力增加一倍,尤其警惕漠北方向。烦请你亲自坐镇指挥。”
苏文清眼中掠过一丝赞赏,毫不犹豫抱拳:“柳夫人放心,文清在,城门无恙!”
红妆点头,又看向柳彦舟:“柳大人,请你携医官、稳婆,亲自去一趟西城农庄,安抚受惊百姓,救治伤者,统计损失。务必告诉乡亲们,都护府定会救回阿古拉家眷,严惩凶徒!”
“彦舟领命!”柳彦舟肃然应下,立刻带着药箱离去。
最后,她目光扫过一脸焦急的邓军、张武,以及按着剑柄、面寒如霜的苏凌霜:“邓军、张武,集合你们麾下北府新燕云弟兄,检查军械,随时待命!凌霜统领,选二十名最擅射、身手最好的女兵,候在府外。”
一道道指令条理分明,瞬间稳住了即将溃散的秩序。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领命而去。
片刻后,偏厅内,核心几人对着一张详细的云州舆图。
“不能等。”红妆斩钉截铁,指尖点在地图上山脉与河流的交错处,“伊稚特斤是流寇,携人质行动不便,必不敢走官道,只会遁入西北方向的野狐岭。那里沟壑纵横,易守难攻,但也是绝地,只要我们抢先扼住几个出口,他便插翅难飞。”
苏凌霜蹙眉:“柳夫人,野狐岭地形复杂,我们兵力不足,若贸然进入,恐反被其所制。”
“所以不能强攻,要智取。”红妆眼中闪过锐光,她常年随李崇巡视边防,对周边一草一木的熟悉,甚至超过许多军官。
她指向地图上一处标记:“看这里,‘一线天’,是穿过野狐岭的必经之路,两侧崖壁陡峭。苏统领,你带弓箭手秘密占据两侧制高点,无需露头,只听我信号,以响箭为号,射住阵脚,阻其前行即可。”
她又指向另一条蜿蜒小路:“邓军、张武,你二人率主力在此处正面佯攻,声势要大,逼其往‘一线天’方向退却。伊稚特斤惊惶之下,必会选择这条看似能快速脱身的险路。”
“那……夫人您呢?”张武忍不住问。
红妆指尖落在“一线天”后方一片密林:“我带一队人,从这里绕过去。阿史那默大人留下的几位牧民向导熟悉山路,他们能带我们抄到伊稚特斤背后。趁他被你们逼入‘一线天’,被苏统领箭雨所阻、进退维谷之际,我们从后突袭,救人!”
“太危险了!”苏文清首先反对,“夫人万金之躯,岂可亲身犯险?让苏统领或张武去!”
红妆摇头,语气坚定:“论山林潜行、悄然接近,我或许不如专业兵士。但我熟悉阿古拉家的女人和孩子,能最快辨认、安抚。而且,”
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种深切的关怀,“我必须去。不能让将士们觉得,都护府只会在后方发令,却置百姓生死于不顾。阿璃大都护和李崇不在,都护府更应有主必骨,我更应代表她们,站在最前面。”
她看向众人,声音沉静却充满力量:“此计关键在一个‘快’字,一个‘奇’字。诸君,云州的安危,阿古拉家眷的性命,就在此一举了!”
夜色成为最好的掩护。
红妆脱下裙钗,换上一身利落的胡服,靴筒里插着李崇送她防身的短刃。
她带着五名苏凌霜精选的女兵以及三名突厥牧民向导,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没入野狐岭的密林。
山路崎岖湿滑,荆棘刮破了衣衫,露水打湿了鞋袜。
红妆咬牙坚持,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
她脑中不断回忆着李崇平日教她的辨位、潜行要领,以及……染坊里那些看似无用的杂学。
途中,他们果然发现了伊稚特斤部遗落的杂物和新鲜马蹄印,印证了红妆的判断。
临近拂晓,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前方探路的牧民向导返回,脸色凝重地比划着:伊稚特斤并未如预料般直奔“一线天”,而是在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坳临时驻扎下来,并且将俘虏分散看管,加大了营救难度!
计划赶不上变化。
红妆强迫自己冷静,仔细观察地形。那山坳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入口,强攻无异送死。
“夫人,怎么办?天快亮了!”一名女兵焦急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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