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卷着京师的暖意,漫过贡院外的广场。
那方“科举放榜”的红绸被风掀得猎猎翻飞,边角扫过围观人群的肩头——士子们攥紧了袖角,指节泛白;百姓们踮着脚往前凑,连孩童都被举在肩头,盯着红绸下那方墨字淋漓的榜单。
狼毫写就的名字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每一笔都透着滚烫的希望,那是大周的新骨血,是北境未来的守护者。
柳彦舟立在榜下,指尖捏着本线装的进士名册,指腹反复摩挲着“陈生”“武越”两个名字,墨色字迹仿佛要被体温焐热。
他想起与阿璃在灯下筛选名册的夜晚——陈生来自云州,曾跟着柳文敬登记互市商户,连云州互市的牲畜交易量、药材成色等级都能背得滚瓜烂熟;武越出身代州军户,祖父是燕云骑的百夫长,战死在代州城头时,还攥着孙子的手腕叮嘱“守好北境”,这孩子自幼在马背上长大,骑兵战术的见解连老将都赞过。
这两人,正是北境眼下最缺的“活算盘”与“铁骑兵”。
“中了!我中了!”一声发颤的呼喊从人群里炸开。
陈生挤到榜前,身子猛地一震,随即攥着账本的手按在榜文上,指节泛白。
他身上那件青衫洗得发蓝,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还攥着本线装的互市账本——来京师前一夜,他还在柳文敬的案头核对云州互市的羊皮交易量。周围百姓涌过来道贺,他忙着拱手,眼泪却先落了下来,砸在账本的纸页上:“终于……能去北境做事了。”
不远处的武越,目光像钉在“武越”二字上。
他指节攥得咯咯响,眼前晃过祖父临终前的模样——老人胸口插着胡人的弯刀,血染了代州的城砖,却还抓着他的手腕说“越儿,代州的城不能凉,北境的家不能丢”。
此刻榜文上的名字,像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他去北境的门。
他深吸一口气,黑眸里翻着劲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提枪跨马奔去戍楼。
“两位兄台,先喝口热茶压惊!”
苏墨白捧着两盏冒热气的粗瓷茶碗,从人群里灵活地挤过来,茶碗沿沾了点尘土也不在意。
他把茶递过去,笑着眨眼:“阿璃大都护和苏学士在贡院偏厅等着,有北境布防的要事,特意让我来接你们。”
陈生赶紧把账本塞进袖袋,武越也收了目光,两人跟着苏墨白往偏厅走,脚步都透着急切——阿璃大都护守北境、护流民的事,他们在云州、代州早听过无数遍,如今能得她召见,心里满是期待。
偏厅里,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桌案上,阿璃、苏博学士、苏砚正围着一张舆图说话,桌上摆着两杯温好的茶。
见两人进来,阿璃笑着起身,裙摆扫过凳脚:“两位请坐,恭喜中榜。”
“多谢大都护!”两人躬身行礼,腰杆挺得笔直。
“不必多礼。”阿璃示意他们坐下,目光先落在陈生身上,“你答卷里写的‘互市稳边策’,提到用官府统管互市,具体怎么操作?”
陈生立刻坐直身子,指尖在桌沿上比划着:“回少主,我想在云州、代州各设一处‘互市中转铺’,用朝廷的印信做保——吐蕃商队的药材运到铺里,咱们派懂行的吏员按成色定阶,一两当归换多少铁器、一捆虫草换多少粟米,都明明白白写在木牌上,挂在铺外让所有人看;右贤王部的牧民来换,要是没现银,用马奶酒、狐皮抵账也成,铺子里专设‘抵物册’,记清谁家换了什么、抵了多少,往后牧民攒够了银钱,凭册就能赎回去。这样既防了商户哄抬价格,又能让牧民觉得实在,日子久了,北境的民心自然就拢住了。”
阿璃点点头,目光转向武越时,语气多了几分郑重:“你写的‘骑兵游击策’,提到阴山哨点的布置,为何选‘品’字形?”
武越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墙上挂的舆图前,手指按在阴山的狼嚎谷,指腹划过墨色的山脉:“回大都护,阴山是北境的屏障,哨点不能散,也不能挤。狼嚎谷让阿史那默的牧民帮忙守——他们常年在谷里放羊,哪块石头下有陷阱、哪条小路能绕到谷后,比咱们的兵还清楚;黑石峡的高坡上建望楼,站在上面能看见十里外的粮草道,胡人想偷袭粮仓,望楼上的兵一眼就能看见;白草滩派骑兵轮值,那里是左贤王残部常出没的地方,派五十人盯着,正午用狼烟传信,三处哨点能互相看见,一旦有动静,眨眼就能支援。”
苏砚坐在一旁,手里捻着胡须,眼中满是赞赏:“既用了牧民的熟地形,又防了偷袭,还能保信息畅通,这个布置,稳妥。”
阿璃看着两人,声音里多了几分期许:“朝廷拟任命陈生为云州互市判官,协助柳知府推中转铺;武越为代州骑兵校尉,跟着萧铁鹰将军布防。北境苦,风沙大,战事多,你们愿意去吗?”
“愿往!”两人同时躬身,声音撞在厅柱上,满是坚定,“定不辜负大都护与朝廷的期望,守好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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