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西境的白水驿,积雪终于融尽,露出青石板铺成的驿道,石板缝里冒出嫩绿的草芽,被春风一吹,轻轻晃着。
工匠们正弯腰搭着交易棚,松木架榫卯扣得紧实,新帆布往棚顶一拉,青的、蓝的、粉的,在阳光下鼓得像展翅的鸟,连风都带着热闹的劲儿。
衙役们推着粮车、布车穿梭在驿道上,车轱辘“吱呀”作响,粮车上插着的“周”字旗在风里飘着,映得人心头亮堂。
不远处,吐蕃商人牵着载满药材、皮毛的骆驼赶来,骆驼的铃铛“叮当”响,像一串流动的歌,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
孩子们围着骆驼转,伸手想摸骆驼的绒毛,又怯生生地缩回去,惹得商人笑着递过小块奶糖。
这是姚党之乱后,大周与吐蕃的首次边境互市,整个白水驿都活了起来,百姓们扶老携幼,手里拿着自家的东西。
有的揣着晒干的草药,有的提着织好的粗布,还有的抱着自家腌的咸菜,想换些吐蕃的特产,给家里添些新鲜物件。
李崇站在驿站中央的高台上,身边跟着柳文敬和苏文清。
他穿着一身紫色官袍,腰间佩着长剑,目光扫过驿道上的人群,脸上带着欣慰的笑——百姓们的脸上有了笑容,这比打赢任何一场仗都让他安心。
柳文敬手里拿着一份《互市分区图》,指尖在图上点着,介绍得细致:“左侧是大周的交易区,主要卖丝绸、铁器、粮食这些百姓常用的东西,每个摊位都标了品类,比如‘王记布坊’‘张记粮铺’,方便百姓找;右侧是吐蕃的交易区,卖药材、皮毛、战马,咱们派了通译在那边守着,怕语言不通闹误会。”
苏文清递过一本装订好的《互市规则》,书页是用桑皮纸做的,封面“大周吐蕃互市规则”几个大字写得工整有力,还盖了云州都护府的印。
“李将军,这是末将拟的规则,里面规定了议价范围、缺斤短两的处罚,还有纠纷处理的流程。比如买卖双方闹矛盾,先找摊位附近的衙役调解,调解不成再去驿馆的纠纷处,保证公平。您看看,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咱们再改。”
李崇接过规则,仔细翻看起来。
里面的条款写得周全:“铁器不得卖给无户籍者,需登记姓名和用途(如农具、厨具)”“药材需经医营药老查验,确认无毒性、无霉变方可交易”“缺斤短两超过一两,罚银五两,另赔偿买家双倍损失”——每一条都替百姓着想,连细节都考虑到了。
他合上规则,递给苏文清,语气里满是认可:“考虑得很细致,就按这个来。让通译们拿着规则,在各个交易区念几遍,确保商户和百姓都知道,别到时候因为不懂规矩闹了别扭。”
红妆带着几个妇人从驿道那头走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热气腾腾的奶茶,奶香混着茶香,在风里飘得老远。
“李将军,苏将军,柳知府,大家忙了一早上,喝点奶茶暖暖身子。”
她把奶茶递给三人,又笑着补充,“百姓们听说互市重启,都高兴得很,不少人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东西了。有个张大娘,昨天连夜织了两匹布,说想换张吐蕃的狐狸皮,给她卧床的老伴做个褥子,冬天暖和。”
张武跟着邓军来送姜汤,手里提着个大木桶,桶沿还冒着热气。
他刚走到驿道旁,就看到一名吐蕃老牧民扛着个沉重的皮毛袋,脚步踉跄,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像是快扛不动了。
张武立刻放下木桶,快步跑过去,伸手帮老牧民扶住皮毛袋,声音响亮:“阿伯,您这袋子太重了,俺帮您扛到交易棚去吧!您说您要去哪个棚?俺送您过去!”
老牧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满脸笑容,用不太流利的汉话道:“多谢小将军!去年冬天,俺家的牛羊得了疫病,是大周的医官骑着马,冒着大雪来给治好了,还送了药粉,没要俺们一分钱。这份情,俺一直记着——你们是好人啊。”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风干的羊肉,用布包得严实,递到张武面前,“这是俺家自己晒的羊肉,你尝尝,很香,能补力气。”
张武连忙摆手,脸都红了:“阿伯,不用了!俺帮您是应该的,不能要您的东西。咱们互市讲的是公平,俺不能白拿您的东西。”
可老牧民执意要给,硬把羊肉塞到他手里,转身就往交易棚走。
张武捏着那块带着温度的羊肉,心里暖暖的。
他没想到,大周和吐蕃的百姓,已经这么亲近了,像一家人一样。
赵烈刚带着斥候巡逻回来,肩上搭着条汗巾,脸上带着汗珠,却没半点疲惫。
他走到李崇面前,抱拳道:“老李,周边没发现异常,就是有几个突厥游骑在远处观望,俺让斥候盯着了,他们没敢靠近,估计是来看看互市的情况。”
李崇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草原,那里有几只雄鹰在盘旋,翅膀划过蓝天,留下淡淡的痕迹。
“别惊动他们,”他语气平和,却带着深意,“说不定是来看看互市的,要是他们愿意交易,就按规则来。只要不闹事,咱们欢迎。北境的和平,不是靠打出来的,是靠互相理解、互相扶持来的。百姓们要的是安稳日子,不是没完没了的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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