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府偏院的暖炉燃着松枝,噼啪声里暖意融融。
阿璃刚接过红妆递来的热茶,指尖还未触到杯沿温度,檐外风雪便裹着阵急促马蹄声撞入耳膜。
那声音没有巡城骑士的沉稳,倒像有人拼了命往东门赶,蹄铁踏碎积雪的“咯吱”声混着粗重喘息,惊得廊下积雪簌簌坠落。
柳彦舟攥着姚知福密信副本从外间进来,见阿璃骤地抬眼望向东门,眉梢凝着警惕,他心底也莫名一沉。
方才刚端了染坊暗线据点,云州才歇口气,难不成又生变故?
红妆也放下鎏金刀,起身凑到窗边。目光穿透风雪,隐约见一道身影正往城头冲,那身燕云骑斥候装束,让她心瞬间提了起来。
没等众人细想,东门方向已传来亲兵急喊:“大都护,李将军!斥候有急报——北郊出事了!”
阿璃当即搁下茶杯,玄甲上的冰碴未及抖落,已大步往门外去。
柳彦舟、红妆紧随其后,刚进庭院就撞见赶来的李崇、赵烈与苏文清和周达、苏墨白等人。
几人眼神一对,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凝重,这风雪天里,能让斥候拼命传回的急报,绝非凡事。
果不其然,到了东门,就见那斥候踉跄着从马背上摔下,膝头血污在雪地里拖出暗红痕。
他顾不上擦脸上雪水,爬起来就扑到阿璃面前,声音抖得不成调:“大都护!不好了!论钦陵带五百黑狼卫,在云州北郊官道设伏,把咱们运往代州的粮草劫走了!”
这话像块冰砸进沸腾的东门,刚消散的紧张瞬间凝住。
马蹄踏得积雪飞溅,斥候惨白的脸、发颤的声线,让在场人心头齐齐一沉。
赵烈头一个攥紧长枪,枪杆往冻硬的地上一戳,砸出个浅坑,粗嗓门裹着怒气炸开:“狗娘养的论钦陵!达玛刚撤他又来作祟!俺这就去撕了他!”他肩上绷带又渗了红,却半点不顾疼,眼里的火恨不得立刻烧到北郊。
苏文清捏着后勤册的手指泛白,眉头拧成疙瘩:“这批粮草是昨天刚从云州府库调的,要送代州补缺口,论钦陵怎会知道路线?”话里藏着疑问,目光扫向柳彦舟,姚知福的暗线刚端了一个,难保还有漏网之鱼。
柳彦舟心猛地揪紧,视线瞬间锁在阿璃身上。
刚想开口说“少主,论钦陵阴狠,恐有埋伏”,却见阿璃已转过身,玄甲冰碴簌簌掉落,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刀。
“李将军、文清叔,”她声音无半分慌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云州城防交给你们。李将军,你盯紧西城门,论钦陵或许会声东击西;文清叔,再查一遍府库与药铺,确保城内粮草、药品够支撑;彦舟,你看好那名内鬼,别让他趁机传消息。”
李崇抱拳应下,目光却往红妆那边飘了飘,见她盯着阿璃背影,手悄悄攥紧鎏金刀刀柄,便上前半步低声道:“放心,云州有我在,你……”
他刚想说“别担心少主”,却被红妆一个眼刀堵回去,只好改口:“我会看好城防。”
阿璃转头看向赵烈、周达与苏墨白,指尖点向北郊方向:“赵叔,你带两百燕云骑正面冲阵,论钦陵的黑狼卫虽凶,却没咱们弟兄能打;周达,你领一百人绕去北郊后山,断他们退路,别让论钦陵跑了;墨白兄,你带一百人护侧翼,防黑狼卫突袭;剩下的人跟我走中路,负责接应。”
话音刚落,李崇已往前跨了一大步,玄色披风扫过积雪,带起细碎雪粒。
他手按腰间佩刀,指腹深深掐进刀柄缠绳,指节在漫天雪粒子里映得泛出青白色。
眉峰拧成死结,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坚持:“少主,北郊万万去不得!你一路奔袭京师,刚从云州死战里脱身,连口气都没喘匀,得先歇着。何况你是北境大都护,这位置连着千万将士的命,万一有差池,北境的天就塌了!”
这话像石子砸进人群,赵烈立刻跟着点头,粗嗓门压过风雪:“就是!论钦陵那厮的黑狼卫个个带毒箭,你去了若有闪失,云州怎么办?俺带三百人去就够了,保管夺回粮草,还能砍了那狗娘养的给弟兄们出气!”
说着就往马厩冲,肩上刚结痂的伤口被扯到,绷带又洇出红,却浑然不觉。
在他眼里,阿璃是燕云骑的主心骨,比自己的命还金贵,绝不能让她冒险。
苏文清也上前一步,手里的后勤册被捏得边角发皱,声音比平日沉了几分:“少主,李将军和赵将军说得对。你是云州大都护,城防、内鬼、代州的粮草缺口,哪一样离得开你?北郊凶险,让赵将军他们去就好,你留城内坐镇,才能让所有人安心。”
他扫过城门下的燕云骑,心里清楚:阿璃在,军心就在;若她亲征,一旦有风吹草动,城内难免人心惶惶,万一姚知福暗线再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阿璃望着三人紧绷的脸,又见柳彦舟欲言又止,心底泛起暖意。
这些人,全是把她护在身后的长辈与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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