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翻身下马,靴底陷进积雪的刹那,赵烈已跨步上前。
他肩上绷带还渗着淡红,动作因肩伤牵扯有些滞涩,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
双手抱拳时指节泛白,声音裹着未散的愧疚与激动:“少主!想死俺了!这一睡就是数月,可苦了您!药老、书生和老李都跟我说,我昏迷后,您为我操碎了心!先前是属下糊涂,险些误了云州防务……如今见您平安回来,属下这颗心才算真落了地!”
阿璃望着这位亦师亦父的壮实汉子,热泪瞬间涌满眼眶。
她上前半步虚扶他胳膊,目光扫过渗血的绷带,语气软了几分:“赵叔,旧事不提了。你能从鬼门关闯回来,还撑着伤守在云州城头,比什么都强。回头让药老再给你换药,别总硬撑。”
顿了顿,北境时与赵烈、陈婆相伴的日夜涌上心头,她红着眼眶,悲喜交织——悲的是疼她的陈婆已过世、护她的赵烈历经磨难;喜的是他总算脱险、英勇不减当年:
“你昏迷时,弟兄们都盼着你醒。如今你在,燕云骑的底气就足了。”
赵烈喉结滚了滚,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后只重重应了声:“属下听少主的!往后定护好云州,绝不再犯糊涂!”
一旁的苏文清笑着上前,手里攥着卷皱巴巴的后勤调度册,指尖沾着墨痕。
他抬手拍了拍阿璃的玄甲,雪粒簌簌落下,语气里带着书生的洒脱,却藏着细切的关心:“少主,数月不见,你倒瘦了些,眼神却更亮了。京师的苦拼、代州的险仗虽苦,倒没磨掉你的锐气,反倒更利了。”
话锋一转,他晃了晃手里的册子,“放心,你走后云州后勤我盯得紧,虽免不了缺医少药,却没让弟兄们冻着饿着。”
阿璃见他眼底满是红血丝,明知他定是连轴转了许久,点头道:“苏叔辛苦了。后勤是根基,有你们在,我才能放心南下勤王,总算没负众望。”
这时李崇大步走来,随手掸落玄甲上的冰碴,脸上挂着豪爽的笑。
目光先往阿璃身后的红妆扫了眼,才转向她:“少主!你回来就好!达玛虽撤了,可论钦陵的‘焦土猎手’还在附近游荡,咱们正愁没个准主意清剿,你回来了正好拿主意!”
想起亲兵汇报的代州战况,他又补了句,“代州解困的消息传来,弟兄们差点把城门震塌——北府新燕云军没折在雪地里,你这步棋走得妙!”
阿璃接过话头,语气沉了些:“代州一役,多亏萧铁鹰将军和北府新燕云将士给力,突厥右贤王部也仗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若不是你率武宁军会同燕云骑守着云州,我和冯将军、张叔、秦叔他们也不敢轻易南下勤王!”
随即她将北上勤王到驰援代州的经过择要讲了一遍,听得众人连连咋舌。
又说起京师近况:太子已藏在苏府密室,张猛、秦虎本要随行回云州,却被苏学士挽留。
一来外公念着故人想叙旧,二来两人带金吾卫足以守好苏府、护太子与外公安危,三来苏墨白表哥恳求同行历练。
书生和赵烈听了,忍不住笑:“刀疤张和铁臂那两个酒鬼,留在京师定要撒欢了!”
阿璃继续道:“论钦陵的事得从长计议,他太狡猾,不能硬拼。眼下更要紧的是姚知福的暗线。彦舟、周达他们刚端了他一个据点,还搜出勾结达玛的密信。这人不除,北境永无宁日。”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城头欢呼的士兵身上,声音多了几分坚定:“云州暂时稳了,但京师、吐蕃、突厥没一个省油的灯。咱们歇口气就得接着干,守好这北境,不能让父亲和弟兄们的血白流。”
李崇、苏文清、赵烈同时抱拳,声音裹着雪风格外响亮:“愿随大都护,守好北境!”
阿璃走到众人面前,声音清亮,穿透了风雪:“弟兄们,辛苦你们了!代州之围解了,左贤王逃进阴山,达玛撤了,云州暂时安全了!但姚知福还在京师作乱,吐蕃、突厥还盯着北境,咱们的仗,还没打完!”
“愿随大都护!清君侧!靖北境!”士兵们齐声喊,声音震得雪粒簌簌往下掉,裹着热血的劲儿,压过了风雪的冷。
阿璃望着这些满脸风霜却眼里有光的将士,心里暖得发烫。
只要有这些弟兄在,再大的坎,她都能迈过去。
城头上的雪被风吹落,落在众人甲胄上,却没半分寒意。
红妆策马靠近,望着重逢的画面眼底泛暖;苏墨白立在一旁,望着阿璃的背影轻轻颔首——阔别数月,他们终于再聚云州,朝着同一目标并肩而立。
待李崇、赵烈和苏文清去清点城防,众人簇拥着阿璃刚要转身往都护府走,袖口忽然被轻轻扯了一下。
她回头,见柳彦舟立在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檐角落雪顺着他发梢滴落,手里还攥着从染坊搜出的密信副本。
他没了人前的挺直脊背,眉眼间卸去查案时的锐利,只剩藏不住的温和,目光落在她斗篷下摆磨出的毛边上:“少主,借一步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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