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21章 血色超市

学校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将内部那混杂着恐惧、期待与担忧的目光彻底隔绝。虞薇独自一人站在了学校的围墙之外。

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包裹了她。

并非绝对的无声——风声掠过空荡街道的呜咽、远处不知名源的细微噼啪声、甚至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都清晰可闻——但这种寂静是空洞的，是缺乏了城市应有生命律动的死寂。没有车流，没有人声，没有生活的喧嚣，只有废墟和阳光共同营造出的、令人心悸的荒芜。

“实话讲，”虞薇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我真的没有想过……外面会是这么……安静。”她原本预想的或许是持续的混乱、惨叫，或是夜魇遍地横行。但眼前这幅被按下静音键的末日图景，反而更让人心底发毛。

她迅速环顾四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方向。学校位于市区的边界区域。向东走远一些，能到达一片工业园，那里或许能找到更多可用于制造和强化武器的金属材料。向西，则是深入市区，资源会更混杂，但根据记忆和之前收音机模糊的信息，向西大约一公里处，有一个大型综合超市。再往西，才是那个传说中的临时庇护所。

短暂权衡后，虞薇做出了决定：先去大型超市。

理由很现实：工业园距离更远，变数更大，且园区内的工人普遍体格强壮，一旦转化为夜魇，其力量和威胁绝非学校里的学生夜魇可比，自己孤身一人恐怕难以应对。而超市仅一公里，目标明确，即便里面物资已被洗劫一空，也能初步验证周边区域的情况，相对更安全。

确定目标后，虞薇深吸一口气，握紧长钺，沿着街道西侧的建筑阴影，开始快速而谨慎地移动。

一公里的路程，在往日不过是散步的距离，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街道上散落着废弃的车辆、破碎的玻璃和各式各样的杂物，仿佛经历了一场疯狂的洗礼。偶尔有一两只落单的夜魇从巷口或破损的店铺里蹒跚而出，发出无意义的嘶吼扑来。虞薇眼神冰冷，动作干净利落，长钺精准地挥出，往往一击便能将其解决，黑血溅落在尘埃中，很快又诡异消散。她不敢恋战，力求最快速度清除障碍，避免动静引来更多注意。

越是靠近超市区域，她的心越是下沉。周围的破坏痕迹明显增多，甚至能看到一些激烈的打斗痕迹和已经发黑的血渍。

终于，那个熟悉的大型超市建筑出现在视野尽头。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超市的电动玻璃门竟然还在运转，一开一合，发出单调的机械摩擦声。但可怕的是，那两扇透明的玻璃门上，涂满了厚厚一层已经变为暗褐色的粘稠血液！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卷入了门中，又被反复运行的电动门均匀地、残酷地涂抹开来，形成了一幅令人作呕的抽象画。

虞薇感到一阵强烈的生理不适，脸色微微发白。在学校里，虽然也经历了惨烈的战斗和死亡，但环境相对封闭，学生们也都是未成年人，力量不足，空间也不足，没有出现过如此场面。战斗结束后夜魇会消散，从未出现过如此直观、如此大量的……血迹。

这得是多少血？怎样的死亡才能造成这种效果？

仅仅是这一扇门，就仿佛在无声地咆哮着此地曾发生过的极致恐怖，让虞薇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后脑。

她……有些不敢进去了。

但脑海中瞬间闪过云忆平静却期待的眼神，迟磊沉重的嘱托，以及所有留守师生的面孔……

虞薇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驱散了瞬间的怯懦。 “必须进去！”她对自己低吼一声。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无视那血腥恐怖的门户，侧身从那仍在开合的、涂抹着血污的电动门缝隙中，闪身进入了超市内部。

超市内的光线昏暗，只有少数应急灯和破损的顶灯在一闪一闪地工作着，投下摇曳不定、阴森诡异的光影。虞薇不知道这只是电力供应不稳，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响。

映入眼帘的，是如同被龙卷风席卷过的狼藉。货架几乎全空，大部分被推倒、砸烂，各种商品包装和碎屑铺满了地面。而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

地面上的血迹。

从门口开始，一道清晰无比、大量喷溅状的暗褐色血迹，如同一条恶毒的血色路径，一路延伸出去，穿过混乱的货区，径直通往通往二楼的自动扶梯！

这出血量太惊人了！虞薇难以想象，什么样的生物能在流失如此多血液后还能移动？这痕迹绵延不绝，甚至可能一直延伸到二楼！

学校里的战斗是瞬间的生死，而这里的痕迹，却仿佛记录了一场漫长的、残酷的虐杀，或者……追逐？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虞薇的脑海：

“这究竟是……一个受了致命伤却无比坚韧的觉醒者留下的……还是某种……以折磨或放血为乐的新怪物所为？”

“又或者……”

她的目光顺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望向昏暗的二楼，心脏微微收紧。

“这根本就是一个……引我深入的……鱼饵？”

超市内部的寂静，此刻显得比外面的死寂更加沉重，更加充满恶意。

与此同时，在学校实验楼三层一间朝西的教室里，云忆和迟磊正透过破碎的窗户，远远地注视着虞薇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超市的入口。

“迟主任，虞老师这是去那边的超市了。”云忆轻声说道，语气平静。

迟磊推了推空荡荡的鼻梁，点了点头：“嗯，意料之中。那里资源充足，理论上也可能会有其他幸存者聚集，是个获取情报和物资的合理选择。”他的分析基于常理。

云忆却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略带冷意的笑容：“我看……未必是个好选择。”

“哦？”迟磊转过头，看向身边这个总是出人意料的女孩。

“大量的资源，会像黑夜中的灯塔，吸引所有绝望的幸存者冒险前往。”云忆的目光依旧望着远处的超市，声音低沉而清晰，“那么，您不妨猜猜，这种在人尽皆知的好地方，最终会聚集多少人？而为了争夺那所剩无几的物资，封闭的环境里又会因为扭曲的人性，上演何等惨烈的厮杀呢？”

她顿了顿，仿佛在脑海中勾勒着那幅景象，然后用了一个极其瘆人的比喻：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随意撒下一把饵料，然后冷漠地看着罐子里的毒虫们为此互相吞噬、决出最后的蛊王一样呐。”

迟磊闻言，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背爬升。他透过“窥心”能力，能感受到云忆说出这话时，并非带着残忍的兴奋，而是一种近乎绝对理智的、冰冷的洞察和预见。她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人性在绝境下必然滋生的黑暗漩涡。

那个看似是希望之地的超市，在云忆的话语中，瞬间变成了一个可能更加危险、更加令人绝望的斗兽场。

迟磊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望向超市的目光，已经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忧虑。

“虞老师她……”他喃喃道，后面的话已不忍说出口。

“相信她。”云忆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远眺着那片死寂的街区和那栋如同巨兽般蛰伏的超市建筑，眼神深邃，不知在想着什么。

超市内，虞薇握紧了手中的长钺，胸前的「叙事书」传来冰冷的触感。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迈出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条触目惊心的血色路径，向着昏暗的二楼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入了未知的深渊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