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纪元2059 第20章 远行的孤刃

有了昨夜用「叙事书」构筑诡异防线的经验，这一次众人的准备显得更有条理，甚至带上了一丝荒诞的“默契”。

苏婉老师默默地将一截她处理过的、近乎半透明化的结实绳索递给云忆。她的意图不言自明——方便将书更牢固地固定在楼梯口。

云忆心中了然，但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和担忧。她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对自己的能力既依赖又恐惧的角色。她接过绳索，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叙事书」翻开，然后用绳索将其紧紧地捆绑在楼梯拐角的墙壁上。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退回安全区域，而是就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紧张”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本书，仿佛生怕它长腿跑了，或者下一刻就爆发出可怕的能量。这副姿态，全然看不出她拥有能随时将其召回的底气。

气温再次骤降，纯粹的黑夜如同冰冷的墨汁，彻底浸没了世界。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和抓挠声准时从楼下传来。

夜魇潮汐再次涌上楼梯。

然后，与昨夜如出一辙的诡异景象再次上演。

那些扭曲的怪物一旦冲近，目光触及到那本被固定着的、摊开的「叙事书」，行为瞬间变得极端混乱！自残、互噬、无意义地嘶吼狂奔……楼梯口仿佛成了一个疯狂的漩涡，夜魇们自己成了最大的敌人。

苏婉手持强化过的长矛，依旧谨慎地守在楼梯口后方，全身紧绷，预防着可能出现的意外。但看了许久，发现那些怪物根本无力突破它们自我制造的混乱屏障后，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嘴角扯出一个带着浓浓自嘲的苦笑，低声喃喃：

“呵……有我没我，区别还真是不大。”

何止是不大。与昨夜拼死血战、人人带伤的惨烈相比，今夜的局面堪称“悠闲”。

其他负责防守天台边缘的人更是轻松。只需要偶尔扔几块石头，或者用长矛捅刺几下那些试图攀爬的零星夜魇即可。压力大减之下，甚至可以进行轮班休息，一部分人抓紧时间打盹，保存体力。

昨夜的生死险境与今夜的近乎“悠闲”，对比如此鲜明，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本被固定在墙上的书。

迟磊主任看着这超乎理解的一幕，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虞薇和云忆口中的“恐怖”二字是何含义。他推了推空荡荡的鼻梁，感慨道：“难怪你们对这本书的形容，用到了‘恐怖’……这力量，简直……匪夷所思。”

黑夜在一种诡异的相对平静中度过。

当天光再次放亮，夜魇退去，众人开始简单打扫战场——主要是将夜魇消散后留下的少许污秽清理一下，避免滋生疾病。

走下天台后，苏婉主动提出：“虞老师，你去抓紧时间休息。第一次外出探索，你必须保证状态最佳，外面的情况谁也说不准。”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虞薇没有推辞，她知道苏婉说的是对的。她找到一间相对安静的教室，很快便强迫自己进入深度睡眠，恢复着精神和体力。

迟磊经过一夜的防守，尚且精神，他看向云忆：“云忆，趁现在白天相对安全，我们再去搜集一些能当做武器的材料吧，越多越好。顺便，取回那张地图。”他需要为虞薇离开后做更充分的准备。

云忆点头，抱着「叙事书」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依旧扮演着那个对自身能力“一无所知”、只是抱着本危险书籍的普通学生模样。然而，迟磊心中清楚，昨夜那高效的防御策略、今日的外出搜集计划，甚至包括如何安抚李辞钟……这一切的背后，几乎都源于这个女孩冷静到近乎可怕的提议和谋划。她此刻的表现，与她那深不见底的城府和决断力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搜寻过程还算顺利，他们又从一些废弃的教室和器材室里找到了不少金属杆、拖把棍甚至几把旧的消防斧。返回后，他们将材料堆放在虞薇休息的教室外。

当虞薇在“白日时”过半准时醒来，看到门外堆积的材料时，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她没有任何废话，立刻开始集中精神，一件接一件地进行强化。光芒在她指尖流转，冰冷的金属被赋予致命的锋锐与坚韧。这过程极其消耗心神，她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苏婉默默递过来一个准备好的背包。背包经过改良，背负系统尽量不影响活动，里面装着地图、纸笔、少量食物和水，以及一个急救包。

李辞钟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复杂。他几次想开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他最关心的，无疑是那本“邪书”是否会真的被带走。他自己的安危，很大程度上系于此。

一切准备就绪。出发的时刻即将到来。

云忆适时地给出了答案。她走到虞薇面前，脸上挤出浓浓的不舍与担忧，双手微微颤抖地将那本厚重的「叙事书」递了过去，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

“虞老师……书……您拿好……一定要……小心……”

这副情真意切、全然信任又万分不舍的模样，毫无表演痕迹，彻底打消了李辞钟最后一点疑虑，甚至让不知情的苏婉都看得有些心酸。

虞薇郑重地接过书，用早已准备好的厚布和绳索，仔细地将其固定在自己的胸前，外面用外衣稍作遮掩。它此刻既是潜在的情报传递器，也是一面绝佳的护心镜。

她背好行囊，握紧了手中的长钺，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沉稳的迟磊、冷静的苏婉、眼神躲闪的李辞钟、以及其他面带忧惧的师生。

最后，她的目光与云忆平静的双眼短暂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反复叮嘱。

虞薇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推开实验楼那扇沉重的大门。

学校的大门外，是灼热的阳光，是死寂的街道，是弥漫着未知与危险的废墟世界。

她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迈入那片光芒之中，很快便成为远处的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一栋倒塌的建筑后方。

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为给身后的人们，带回一线生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