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傍晚总带着点温柔的凉意,港城百年老商业街的青石板路被夕阳浸成蜜蜡般的暖金色,光线顺着梧桐叶的缝隙往下漏,在路面织出细碎的光斑。梧桐叶带着浅黄的边儿,打着旋儿落在“小巷食堂”的木门边,被晚风卷着蹭过门框上挂着的黄铜铃——铃身磨得发亮,刻着细小的缠枝纹,晃动时发出“叮铃——叮铃”的轻响,像谁用指尖轻轻弹着玻璃珠,软乎乎地飘进巷子里。
古月系着那条洗得泛软的深蓝色围裙,围裙下摆还沾着点早上切冬瓜时的水渍,晕出浅灰色的小圈。他正站在老榆木案板前,双手捧着一只散养老鸭,鸭身比普通鸭子沉些,羽毛早已处理干净,只在鸭颈处还留着几根细软的绒毛,他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掉。这鸭子是凌晨四点从城郊农户手里收的,农户骑着三轮车来,车斗里垫着稻草,鸭子卧在上面时还扑腾着翅膀。此刻鸭皮呈淡淡的米黄色,带着自然的油脂光泽,指尖轻轻按在鸭胸上,陷下去的痕迹像海绵似的瞬间回弹,能清晰感受到肉质的紧实——这是判断老鸭新鲜与否的关键,是古月小时候看外婆处理鸭子时学来的本事,几十年没忘。
“本来想做冬瓜老鸭汤,刚翻橱柜最下层,发现坛子里还剩半颗川蜀老家带的酸萝卜。”古月低头用指尖蹭了蹭鸭腹上的细毛,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指腹划过鸭皮时能感受到细微的纹理,“泡了整整三个月,坛口封的黄泥都裂了细纹,上次开坛时就闻着酸香透了,这次肯定够劲。”他转身从橱柜最下层拖出一个深褐色的陶坛,坛身带着粗陶的颗粒感,上面还留着外婆当年用红漆写的“冬腌”二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坛口裹着两层粗纱布,用麻绳系得紧实,解开时一股浓郁的酸香瞬间漫开,混着坛底老盐水的咸鲜,像带着川蜀的烟火气,引得后厨外传来苏沐橙的轻呼。
苏沐橙踩着轻快的步子从二楼下来,楼梯踩得“咚咚”响,她身上穿件鹅黄色的针织连衣裙,裙摆印着浅褐色的酸萝卜图案,每片萝卜都带着点不规则的边缘,像刚从坛里捞出来的模样;外搭一件浅白色的短款开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细巧的银链,链坠是只小小的鸭子——去年古月去川蜀出差时在古镇买的,银匠手工捶打的,鸭子的翅膀还能轻轻晃动,他当时说“跟老鸭汤最配”。她手里拎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泡得发白的干笋,笋尖透着点浅黄,袋口还滴着水,顺着手指尖落在地板上,晕出小小的湿痕:“‘酸汤老饕’,我这干笋泡了整整三小时!早上六点就拿出来泡了,换了四次水,选的是楠竹最嫩的笋尖,上次在剧组附近喝的老鸭汤,干笋嚼着像木头渣子,酸萝卜还咸得齁嗓子,喝两口就想喝水。”她凑到古月身边,仰着头看他,眼底满是期待,“你这次可得把‘酸鲜平衡’拿捏住,要那种‘酸不刺喉、鲜不腻口’的劲儿,喝着润喉,喝完还想再来一碗才够味!”
古月笑着伸手帮她理了理开衫领口的褶皱,指尖碰到她微凉的耳垂,苏沐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底漾起笑意,像揉进了星光。“放心,酸萝卜得泡十分钟,中间换两次清水去咸,不然汤会发苦,还会盖过鸭肉的鲜;老鸭焯水时要加姜片和花雕酒,特别是鸭尾的臊腺,必须去干净,不然汤里会飘腥沫。”他说着拿起案板上的剪刀,剪刀刃口闪着寒光,是前几天刚磨过的,刀刃上还能看到细微的反光,“干笋等炖到最后一小时再放,放早了会炖烂,没嚼头,最后放能保持脆嫩,还能吸满汤的鲜酸。”
苏沐橙凑到陶坛边,小心翼翼地掀起纱布,指尖捏着纱布的边缘,生怕碰倒坛子。她探头往里看——坛里的酸萝卜泡得通体浅黄,带着点透明的质感,阳光从厨房的小窗照进来,能看到萝卜内部的纹理,边缘还沾着少许鲜红的辣椒碎,是泡萝卜时一起放的小米辣。“这萝卜看着就好吃!”她伸手想捞,被古月轻轻拍了下手背,掌心带着点温度,“还没洗呢,老盐水里的杂质得冲干净,不然吃着有沙粒感。”苏沐橙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把干笋放在水槽边的瓷盘里,转身拿起抹布帮古月擦起案板上的水渍,抹布是浅蓝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鸭子图案,是她特意买的。
古月拎着老鸭走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温水顺着鸭身往下流,他用手轻轻揉搓鸭皮,把残留的细毛和杂质冲净。然后翻过鸭子,左手按住鸭尾,拇指抵住鸭尾尖的位置,右手拿着剪刀,在鸭尾尖处轻轻剪了一刀——那里藏着一颗黄豆大小的臊腺,呈淡黄色,像颗小小的米粒,是老鸭腥味的根源。他用指尖捏住臊腺的一端,慢慢往外拽,动作轻柔却坚定,指腹能感受到臊腺的韧性,确保整颗臊腺完整取出,没有一点残留。“外婆说,这臊腺要是去不净,炖再多香料也盖不住腥味,就像做鱼没去腥线一样,白费功夫。”他把臊腺扔进垃圾桶,又用剪刀沿着鸭腹的中线剪开,动作利落,没有弄破内脏。取出里面的内脏时,他特意放慢了动作——鸭肝、鸭胗、鸭心都透着新鲜的鲜红色,鸭肝饱满,没有一点斑点,鸭胗表面的筋膜完整,鸭心还带着点温热,没有一点异味。他小心地把这些内脏放在一旁的白瓷盘里,打算稍后用清水冲洗干净,切成薄片,撒上椒盐当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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