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尽头是你 第210章 碎玉·同归

暗香的话语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深渊上空回荡。

她不再等待，手向后一挥。

平台上，数名影阁杀手张弓搭箭，幽蓝箭镞对准了下方的岩脊。

“放。”

弓弦震颤，十数支利箭撕裂空气，化作夺命黑线倾泻而下！

死亡迫近。

云汐瞳孔骤缩，大脑空白。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

时间仿佛被拉长。

墨渊的视野边缘，再次闪烁起那个“自己”在毁灭风暴中毫不犹豫转身、将怀中女子完全护在身下的决绝姿态。

为什么？

理智在尖叫着躲避、寻找掩体，那才是“玄枭”该做的选择。

但他的身体，却被另一股更古老、更深刻的本能所驱使。

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与闪回画面一模一样的动作——猛地侧身，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背脊，将云汐严严实实地覆盖、压向内侧岩壁！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

剧痛从后背、肩胛、肋侧……多处同时炸开！箭矢穿透皮肉，有的狠狠撞在骨头上，带来粉碎性的冲击。墨渊的身体剧烈一颤，大股腥甜涌上喉咙，鲜血从嘴角溢出。

“阿七……？”云汐被他死死护在身下，几乎无法呼吸。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震颤，能闻到他身上骤然浓烈起来的、令人心魂俱裂的血腥气。她试图挣扎，却被他以残存的力量死死禁锢。

“别……动。”他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嘶哑、微弱，气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平台上方，暗香挑了挑眉，对这“愚蠢”的守护动作露出一丝讥诮。但她没有叫停。

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

更多的箭矢钉入他的身体，穿透肩胛，没入腰侧，一支擦着颈侧掠过，带飞一蓬血花。他像一个被打满楔子的破旧木偶，浑身插满箭杆，却依旧顽强地维持着那个保护的姿态。

力量在飞速流逝，意识在剧痛和失血中迅速模糊。视线开始摇晃，暗红与黑暗交织。世界的声音在远去，只有自己沉重的喘息，和云汐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他支撑不住了。

身体缓缓地向下滑倒，却依旧用最后的本能，调整角度，让自己仰面靠在了岩壁上。云汐终于从他沉重的庇护下脱出，跪倒在他身侧。

映入云汐眼帘的，是一副让她瞬间魂飞魄散的景象——

那个总是冷峻强悍的男人，此刻如同一个破碎的血人，身上插满了羽箭，鲜血正从无数伤口汩汩涌出，染红了岩石和破碎的衣衫。他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还在努力地、艰难地寻找着她。

“不……不！阿七！阿七！！”云汐崩溃地哭喊着，双手颤抖着捂住他出血的伤口，温热的血液浸透了她的手掌。“不要……求求你……不要死……你看看我……” 上一次同样的噩梦，以最残酷的方式重演。

墨渊的视线终于捕捉到了她泪流满面、惊恐绝望的脸庞。很奇怪，身体的痛苦在远离，一种冰冷的麻木感蔓延开来，意识获得了片刻诡异的清晰。

他看着她的眼泪，看着她的恐惧。

啊……又是这样的表情。

和刚才“看到”的画面里，那个“她”，一模一样。

原来……让她露出这种表情，是这么令人……难受的事。

比箭伤，比死亡，更难受。

他极其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了那只血迹斑斑、颤抖不已的右手。动作缓慢得仿佛耗尽了生命的余烬。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她冰凉湿漉的脸颊。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极其轻柔地、笨拙地，试图擦去她不断滚落的泪珠，却只是将更多的血迹抹在了她苍白的脸上。

云汐抓住他冰冷的手，贴在脸颊，泣不成声。

墨渊涣散的目光凝望着她，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瀑布声吞没，但云汐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声音里，没有了“玄枭”的冰冷，只剩下一种近乎叹息的温柔疲惫，和深不见底的遗憾：

“好像……你讲的那个故事……结局……也是这样的……”

他顿了顿，呼吸愈发微弱，眼中的光芒在急速流逝，却执拗地锁着她的眼眸。

然后，他用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带着孩子般的困惑，和深沉的眷恋：

“我……好想……永远只是阿七啊……”

“只是……你的……护卫……”

话音，戛然而止。

那只试图为她拭泪的手，无力地、缓缓地从她掌心滑落，垂落在染血的岩石上。

眼中的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头颅微微偏向一侧，再无生息。

只有插满箭矢的胸膛，不再有任何起伏。

“墨渊——！！！！”

云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

在最后的最后，看着他彻底闭上的眼睛，看着他再无生气的面容，那个她寻找了太久、呼唤了太久的名字，终于冲破了所有桎梏，带着所有悲痛、眷恋与绝望，嘶喊而出。

她疯狂地摇晃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上一次也是眼睁睁看他消散的绝望，与此刻怀抱他逐渐僵硬的躯体的剧痛，彻底融合，将她拖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阿七死了。

在她怀里，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为她挡下了所有致命的伤害。

他只想做她的阿七。

平台之上，暗香静静俯视着下方岩脊上的生死别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片刻，她漠然转身。

“清理干净。”

她冷淡地吩咐，身影没入平台后方的黑暗。

只有那咆哮的冥水渊，亘古不变地轰鸣着，吞噬了所有鲜血、泪水与未尽的叹息。

岩脊之上，云汐紧紧抱着墨渊逐渐冰冷的尸体，恸哭无声。

而她胸前，那枚平安扣，不知何时，已悄然碎裂了一道细纹。

与他怀中那枚再无感应的玉佩，一同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