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尽头是你 第209章 绝壁·观刑

暗香的声音还在冰冷的雾气中回荡，上方通道口传来的杂乱声响已如闷雷般逼近。

墨渊背靠湿滑的岩壁，将云汐完全护在身后狭窄的凹陷处。他仰头望去，他们此刻所在的这段“悬魂道”岩脊，位于巨大空洞一侧岩壁的中段。上方约三四丈处，是空洞岩壁上一个相对开阔的天然平台，平台边缘与他们所在的岩脊之间，是近乎垂直、布满湿滑苔藓的峭壁。而他们最初下来的那个狭窄通道口，就在那平台一侧。

此刻，那平台上火把的光芒已然涌现，将那片区域映照得影影绰绰。人影憧憧，至少有十几人，其中一些人押解着数个被反绑双手、衣衫褴褛的身影。

是影阁的追兵，而且……他们带来了俘虏！

墨渊的心脏猛地一缩。云汐也看到了，她捂住嘴，眼中充满了惊骇与茫然。她不认识那些人，但那些人眼中绝望的光芒和被暴力对待的惨状，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与不适。

暗香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平台最前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岩脊上狼狈不堪的两人。火把的光跳跃在她涂着暗色唇脂的嘴角，勾出一抹残酷的弧度。

“看看，我给两位带来了什么‘礼物’？”暗香的声音通过某种技巧，清晰地穿透下方轰鸣的水声，钻进墨渊和云汐的耳朵，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某种展示的意味。

平台上，被押解的数人被强行推搡到边缘，面对下方的深渊和墨渊他们所在的方向。火光映照出他们苍白绝望的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一身狼狈，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和污迹，眼神空洞或充满恐惧。其中一位白发凌乱的老者，努力挺直脊背，浑浊的目光扫过下方，在与墨渊视线隐约相对的瞬间，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不是求救，更像是某种沉重的、了然的悲哀。

墨渊看着眼前的人。从他们的装束、气质以及影阁如此大张旗鼓押解来看，结合暗香之前提及的“碎片”、“前朝”等只言片语，然后又看到之前自己过去传递消息最后还在林府外制造动静给他们争取时间的几个熟悉面孔，确定了——这些是被影阁和朝廷捕获的“前朝余孽”！暗香把他们带到这里，目的绝非仅仅是追杀，更是要当着他的面，进行一场血腥的表演，一场攻心之战！

“玄枭，还有林家的小丫头，”暗香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在空洞中回荡，压过了部分水声，“认识一下。这些，是朝廷钦犯，前朝逆党。刚才倒是闹出了一些小动静，不过如今已经全部抓获，包括隐藏在暗处角角落落的人，现在……顺路，带他们来见见‘故人’之后，再送他们上路，也算全了这份‘缘分’。” 她刻意咬重了“故人”和“缘分”二字。

云汐颤抖着，她听不懂暗香话中所有的深意，但她听懂了“上路”二字，也看懂了那些人眼中的死寂。她不是第一次见识死亡，但如此近距离、如此冷酷地目睹陌生人被押赴刑场般的场景，依旧让她浑身发冷。

“本来呢，杀这些人脏手。”暗香轻笑一声，语气陡然转冷，“但谁让你们非要躲到这种地方，害得我们如此兴师动众？不拿点‘彩头’，岂不显得我们影阁很没面子？也正好……请两位做个见证。”

她话音未落，平台上两名影阁杀手已然手起——

“不！”云汐的惊呼脱口而出。

寒光闪过！

最边缘处两名被缚者，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完整的惨叫，便被利刃刺穿要害，随即被毫不留情地踹下平台！

两道身影如同破败的麻袋，翻滚着坠入下方翻涌着浓雾的黑暗深渊，顷刻间便被吞噬，连落水声都湮灭在持续轰鸣的瀑布巨响之中。

云汐腿一软，死死抓住墨渊背后的衣衫。即使不认识，活生生的人命在眼前被随意抹杀，依然让她胃里翻搅，浑身发冷。极致的恐惧与愤怒在她胸腔冲撞。

墨渊瞳孔收缩，手指骨节发白。这种刻意展示的屠杀，是对意志的**践踏。冰冷的怒意在他心底翻涌。

暗香享受着这个过程。“下一个该谁呢？”她的目光扫过俘虏。

又一人被拖到边缘，刀光闪过，血溅深渊。

“啊……”云汐压抑的啜泣声响起，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感到胸前佩戴的平安扣在衣襟下隐隐发烫，那热度微弱却持续，仿佛在与她剧烈波动的心绪共鸣。

墨渊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灼痛。他看着暗香，看着那些冷漠的杀手。暗香在享受折磨他们精神的过程。

平台上，只剩下最后两人——一位白发老者和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

“最后两位了。”暗香声音轻柔而危险，“这位老先生，可能知道些关于‘古老物件’的偏门说法。这小家伙，是他唯一的孙子。”她目光如钩扎向墨渊，“玄枭，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主动上来，或者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可以给他们一个痛快。”

墨渊与平台上那位闭目的老者隔空相对。老者忽然睁眼，浑浊却平静的眼睛“望”向墨渊的方向，嘴唇微动，随即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不要屈服。

墨渊心头一震。

暗香失去了耐心。“冥顽不灵。”她冷冷道，举手示意。

杀手抓住了老者和少年。

少年凄厉哭喊：“爷爷！我不想死！！”

老者最后看了一眼墨渊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猛地扭过头，闭上了眼睛。

刀光掠过！

血花在火把下绽开刺目的红！一老一少被扫落深渊！

“不——！！！”云汐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极致的悲愤与无力感如海啸般席卷了她！就在这一刹那——

她胸前的平安扣骤然滚烫！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从扣中涌出，并非仅作用于她自身，而是仿佛一道无形的涟漪，猛地穿透衣料和短短的距离，撞向了墨渊怀中那枚玉佩！

嗡——

墨渊怀中，那冰凉的残玉碎片陡然震动！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强烈的热流轰然炸开，直冲他天灵！

“呃！”墨渊闷哼一声，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剥离！

不再是地底的黑暗深渊。

他“看”到了——

无边无际的狂暴能量乱流，撕扯着天空与大地，法则在崩坏，万物在哀鸣。而在那毁灭风暴的中心，一个身影——那张脸，与他一般无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温润而决绝的神情——正将一个女子死死护在怀中。那女子回首的脸，正是眼前的林微澜（云汐），眼中是无尽的悲痛、眷恋与绝望。

“墨渊！”他“听”到了那女子嘶哑的哭喊。

画面中的“墨渊”周身绽放着柔和的玉色光华，那光华正迅速黯淡、碎裂。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嘴角竟扯出一抹温柔到极致、也苍凉到极致的弧度，嘴唇轻启：

“好好活下去。”

声音很轻，却仿佛穿越了亘古时空，直接敲打在墨渊此刻的灵魂上！

紧接着，无数毁灭性的冲击从四面八方袭来！“墨渊”将女子完全护在身下，所有的攻击尽数落在他背上。他周身玉光彻底崩碎，身体从边缘开始，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一点点消散在狂暴的能量洪流中……

最后消散的，是他始终凝视着怀中女子的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悔恨，只有无边的温柔与……不舍。

直到彻底消失。

“不——！！！”画面中云汐那撕心裂肺的、仿佛灵魂都被掏空的悲恸哭喊，与现实岩脊上云汐压抑的啜泣隐隐重叠，狠狠撞进墨渊的识海！

轰！！！

幻象炸裂。

墨渊猛地回神，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眼前发黑，耳中嗡鸣不止。他剧烈喘息，心脏狂跳如擂鼓，灵魂深处传来阵阵仿佛被撕裂后又强行拼凑的剧痛与虚无感。那不是别人的故事……那感觉太过真实，那消散的痛楚，那守护的决绝，那最后的目光……仿佛曾是他亲身所历！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胸口——怀中残玉仍在隐隐发烫，与云汐胸前那微弱的暖流遥相呼应，如同两颗破碎的心脏，在绝望的深渊边缘，艰难地、微弱地共同跳动了一下。

云汐也感觉到了，那瞬间强烈的共鸣让她胸前的平安扣温度骤升又缓缓平复。她泪眼朦胧地看向墨渊，看到他苍白的脸上那未曾褪尽的、源自灵魂的震撼与剧痛，看到他眼中翻涌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惊骇、茫然、痛苦，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悸动。

暗香将下方两人的异样尽收眼底。 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墨渊那瞬间的僵直、恍惚和陡然剧烈起来的情绪波动，以及云汐骤然的悲泣与两人之间那难以言喻的气氛变化，都让她知道，自己的“表演”和施加的压力，达到了某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更冷。

“戏，唱完了。角儿，也死绝了。”暗香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那无声的共鸣与震撼，“那么现在，轮到你们了。”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狭窄的岩脊和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那两个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风暴、神色恍惚又痛苦的男女。

“是自己跳下去，省事？还是等我下去，‘亲手’送你们一程，就像刚才那样？”

前路已绝，退路被堵，头顶是刚刚完成屠杀的敌人。浓重的血腥气仿佛还萦绕鼻尖，而灵魂深处，那刚刚被强行唤醒的、真实到可怕的“记忆”残响与守护画面，正与眼前的绝境交织，将墨渊推向更复杂的深渊。

怀中的玉佩与云汐的平安扣，余温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