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更浓的血腥味。目光在简陋的房间里扫视。墙角靠着一把农具——一把长柄的镰刀。木柄被汗水浸得发黑发亮,刀身锈迹斑斑,刃口也钝了,但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冰冷的、属于金属的微光。
我蹒跚着走过去,握住了那粗糙的木柄。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带着泥土和铁锈的气息。很沉。很钝。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是唯一能抓在手里的东西。是武器?还是……自我了断的工具?
不!是复仇的号角!
我拄着这把生锈的镰刀,像一根被狂风摧折却不肯倒下的芦苇,一步一步,挪到那扇糊着破旧窗纸的木窗前。用镰刀柄捅开一个小洞。
窗外,雨还在下,但小了很多,变成了细密的雨丝。灰蒙蒙的天空下,是那个破败、泥泞、死气沉沉的小小村落。远处,在雨幕的尽头,是层峦叠嶂、被浓重雨雾笼罩的群山。群山深处,就是雷公寨。就是吞噬了林秀梅、现在又囚禁着林薇的魔窟。
阿昌公那张沟壑纵横、如同石刻般冰冷的脸,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还有那三个被操控着、如同木偶般机械剁砍案板的昔日同学空洞的眼神。他们欠下的,何止是三十年前的血债!还有林薇!还有我们被摧毁的青春和生命!
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缠绕着心脏,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握着镰刀柄而发出咯咯的轻响,伤口崩裂的剧痛反而带来一种扭曲的清醒。
没人帮我?那就不靠任何人!
没人敢碰雷公寨?那我就用这把生锈的镰刀,亲自劈开它那腐朽的大门!
哪怕只能溅他们一脸血!哪怕只能砍下阿昌公那只枯手的一根指头!哪怕……只能死在救林薇的路上!
我抬起头,透过窗纸的破洞,死死盯住那片被雨雾笼罩的、象征着无尽罪恶与绝望的群山深处。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嘶吼,混杂着血腥味和滔天的恨意:
“等着我……畜生们……”
“我……回来了……”
锈镰与血祭
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泥土气息的木柄,深深硌进我掌心磨破的皮肉里。每一次拄地,都牵扯着左腿撕裂般的剧痛,像烧红的铁钎反复贯穿。后脑勺的钝痛则如同永不消散的阴云,沉甸甸地压着每一根神经,让眼前的世界时不时地摇晃、发黑。
但我不能停。
每一步,都踩在泥泞里,深一脚浅一脚,像跋涉在无边的沼泽。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走最后一点可怜的体温。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灼痛和血腥气。只有手中这把锈迹斑斑、沉重而钝拙的镰刀,像一根冰冷的脊骨,支撑着这具随时会散架的躯壳,刺破雨幕,指向那片隐藏在群山褶皱深处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雷公寨。
中年男人和他老妇那惊恐、讳莫如深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在脑海里反复闪现。“邪性!”“老鬼师!”“惹不起!”“沾上了要命!”……这些带着浓重恐惧的词语,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心底最深的绝望。没人会帮我。这座山,这片雨,这无边的寂静,连同那把冰冷的镰刀,成了我唯一的盟友和见证。
复仇的火焰在冰冷的躯壳里燃烧,烧干了恐惧,也烧干了眼泪。它烧得眼睛赤红,视野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林薇被拖走时那只苍白无力垂下的手,阿昌公那张在闪电下如同石刻般冰冷的脸,还有那句如同诅咒般冰寒刺骨的“生娃娃”……这些画面在血色的视野里反复灼烧,每一次闪现,都让握着镰刀的手更加用力,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爬!翻过这道布满湿滑苔藓、如同野兽脊背的山梁!剧痛让每一次向上攀爬都像在刀尖上跳舞,冰冷的岩石摩擦着伤口,带出新的血痕。滚下去!在泥泞陡峭的斜坡上翻滚,天旋地转,骨头像要散架,冰冷的泥浆灌进口鼻!再爬起!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拄着镰刀,像一头濒死却不肯倒下的困兽,在暴雨冲刷出的溪流和湿滑的乱石滩中蹒跚前行。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雨声、风声、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跳声,在死寂的山林里回荡。意识在剧痛、寒冷和极度的疲惫中浮沉,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彻底打翻、吞噬。支撑我的,只剩下那团在绝望深渊里疯狂燃烧的、名为“恨”的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一瞬。当我再一次挣扎着从一片积水的洼地里爬出来,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时——
它,终于又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雷公寨。
暴雨冲刷下,它像一头蛰伏在群山阴影里的、湿漉漉的黑色巨兽。歪斜的吊脚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比记忆中更加破败、阴森。寨子里死寂无声,没有一丝灯火,没有半点人烟活动的迹象,只有雨水冲刷着黑黢黢的木板和瓦片,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哗哗声。仿佛一夜之间,所有活物都消失了,只留下这座腐朽的空壳,在雨中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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