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在脚下变成了一片泥泞的沼泽。冰冷的烂泥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像踩在吸盘上,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拔出来。身后的火龙却越来越近!火光将前方嶙峋的山石和扭曲的树影投下巨大的、摇曳的魔爪,仿佛要将我们攫入其中!
“前面……前面是断头崖!”林薇虚弱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她似乎认出了这个地方。一道惨白的闪电恰在此时劈开黑暗!照亮了前方——山路赫然中断!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断崖,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崖下,是暴雨中咆哮翻滚的墨绿色林海!
绝路!
“抓住他们!”寨民们那特有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吼叫声已经清晰可闻!火光和扭曲的人影就在我们身后几十米的地方晃动、逼近!那沉默的追杀变成了嗜血的狂潮!
“跳!”我嘶吼着,没有半分犹豫!与其被他们抓住,不如搏一线渺茫生机!我死死抱住林薇冰冷的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纵身跃下!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心脏!身体在冰冷的暴雨和呼啸的狂风中急速下坠!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嘶吼!就在这急速坠落的瞬间,一道极其刺眼的闪电撕裂苍穹!短暂的白光将下方的一切照得亮如白昼!
我看见了!
就在断头崖的边缘,阿昌公那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矗立着!暴雨冲刷着他沟壑纵横的老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和麻木。浑浊的眼睛穿透雨幕,直直地“望”着下坠的我们。
在他身后,十几个强壮的寨民已经追到了崖边。他们手里没有火把,只有冰冷的绳索。他们没有试图跟着跳下,而是……七手八脚地架起了一个人!
林薇?!
不!我怀里抱着的……只有冰冷的雨和风!
闪电的光芒转瞬即逝,世界重归黑暗。但在那零点几秒的光明中,我清晰地看到——那个被寨民们架在崖边的人,穿着林薇那件被雨水浸透的白色睡裙!长长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遮住了面容。她的身体软软地垂着,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没有任何挣扎。只有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指尖在崖壁冰冷的岩石上划过……
“不——!”我的嘶吼被下坠的狂风彻底撕碎!
紧接着,阿昌公那沙哑、苍老、如同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声音,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和暴雨的轰鸣,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砸进我的耳膜,带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宣判:
“女娃……留下……”
“生娃娃……”
轰——!
我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某个坚硬冰冷的凸起物上!剧痛如同黑色的巨浪,瞬间吞噬了所有的意识。在彻底坠入无边的黑暗深渊之前,最后的感知,是冰冷的、带着浓重土腥味的雨水,疯狂地灌进我的口鼻,还有……身体下方,那冰冷、粘稠、仿佛要将人彻底埋葬的烂泥。
以及,阿昌公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荡,最终凝固成永恒的绝望:
“女娃留下……生娃娃……”
崖底余烬与生锈的镰刀
坠落的失重感被剧痛粗暴打断。意识像摔碎的瓷片,在冰冷的泥水里浮沉。后脑勺撞到岩石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锤子在颅内敲打。冰冷的、带着浓烈土腥味和腐叶气息的雨水,无情地灌进我的口鼻,呛得我撕心裂肺地咳嗽,每一次呛咳都牵扯着全身骨头碎裂般的疼痛。
我挣扎着,手脚并用,在冰冷粘稠的烂泥里扑腾。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我的手指终于抠到了一块粗糙、长满湿滑苔藓的石头边缘。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眩晕,我像条濒死的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点一点,将沉重的身体从吸吮般的泥潭里拔了出来,翻上了相对坚实、布满碎石和断枝的崖底。
冰冷的雨水持续冲刷着身体,带走仅存的热量,却冲不走那彻骨的寒冷和刻骨的绝望。我瘫在泥泞里,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视线模糊,天旋地转。但阿昌公那张在闪电下如同石刻般冰冷的脸,那句如同冰锥刺入骨髓的诅咒——“女娃留下……生娃娃……”——还有崖顶上,林薇被寨民们架着、那只苍白无力垂下的手……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我的神经。
“林薇……”我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混杂着雨水和泥浆。不行!不能倒下!她被拖回去了!拖回了那个吃人的寨子!拖回了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身边!
一股混杂着愤怒、恐惧和剧烈呕吐感的洪流冲上喉咙。我猛地侧过头,对着身下的泥水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水和胆汁在灼烧食道。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稍微拉回了一丝飘摇的神志。
必须动!离开这里!找到人!找到能救她的人!
求生的**在绝望的灰烬里爆发出最后一点火星。我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不知道是咬破了舌头还是摔破了内脏。我尝试着撑起身体,手臂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每一次用力,后脑勺的剧痛就化作一片漆黑的金星,几乎要将我再次拖入深渊。左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低头看去,裤管被划开一个大口子,皮肉外翻,血水和泥水混在一起,惨不忍睹。但骨头似乎没断,还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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