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二年,春末。
洛阳城郊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两侧护卫十余人,皆是百姓装扮,却个个腰板挺直,眼神锐利。车内,狄仁杰与随从乔泰对坐,窗外柳絮飘飞,暖风拂面。
“大人,此次奉诏回京,不知是福是祸。”乔泰眉头微皱,“朝中局势复杂,张柬之大人刚刚罢相,您此时回京...”
狄仁杰微微一笑,已是七旬高龄的他须发皆白,双目却依然清明如泉。“圣心难测,我等但求无愧于心便是。倒是你,乔泰,这些年随我在外巡查,家中妻小怕是怨我了吧?”
乔泰忙道:“大人说哪里话,能追随大人,是乔泰的荣幸。”
正说话间,马车忽然放缓。乔泰探身问道:“何事停下?”
车外护卫回报:“前方有一书生模样的人拦路,说有急事求见狄大人。”
狄仁杰与乔泰对视一眼,皆感诧异。此次回京路线应是机密,怎会有人半路拦轿?
“让他过来。”狄仁杰道。
不多时,一个年约三十、衣衫略显凌乱的书生被带到车前,躬身行礼:“学生周文渊,冒死拦驾,求狄大人为家师洗刷冤屈!”
狄仁杰打量来人,见他面色苍白,眼下乌青,似是连日未得安眠,但举止间自有文士风骨,不似奸诈之徒。
“你怎知老夫途经此地?”狄仁杰问道。
“学生不知,只是家师三日前遇害前曾言,若有不测,唯有狄公可托。学生已在各条通往洛阳的要道守候两日,今日得见大人,实乃天意!”周文渊言辞恳切,眼中已有泪光。
狄仁杰命人取来坐凳,“且坐下细说,令师是何人?有何冤情?”
“家师乃集贤院学士沈文渊,三日前被发现死于书院藏书阁中,官府断为自戕,但学生敢以性命担保,家师绝无自尽之理!”
“沈文渊...”狄仁杰沉吟片刻,“可是那位以编纂《群书四部录》闻名的大儒?”
“正是家师。”周文渊连连点头,“家师近来正奉命整理一批前朝密档,已近尾声,常言即将有惊世发现,怎会突然自尽?”
狄仁杰抚须沉思。沈文渊之名他早有耳闻,不仅是当世大儒,更是太子侍读,在朝中地位特殊。此案牵扯到这等人物,又正值自己奉诏回京之际,恐非巧合。
“乔泰,改道集贤院。”狄仁杰下令,“周生,你随车细说案情。”
***
集贤院位于洛阳城南,占地颇广,院内古木参天,清幽雅致。狄仁杰一行抵达时,已是午后。
当地县令早已得信,率人在院外迎接。寒暄已毕,狄仁杰直入主题:“李县令,请带老夫去看看沈学士遇害之处。”
藏书阁位于集贤院深处,是一座三层木构建筑。阁内书架林立,典籍浩如烟海。沈文渊的遗体已在三日前移走,但现场仍保留原状。
“案发当日清晨,沈学士的书童发现他坐于此位,”李县令引众人至三楼一角的书案前,“当时他已气绝多时,身旁有一空酒杯,经检验内有剧毒。”
狄仁杰环视四周。书案靠窗,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几卷摊开的书稿,一枚青铜镇纸,还有一盏油灯。地上有用白粉笔勾勒出的人形,应是沈文渊倒地的位置。
“可曾发现遗书?”狄仁杰问道。
“有,在此。”李县令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这是在他书案上发现的,字迹经比对,确为沈学士亲笔。”
狄仁杰展开细看,信中寥寥数语,自言才学不足,愧对圣恩,编纂《群书四部录》力不从心,唯有一死以谢天下。文辞颓丧,与沈文渊平日为人截然不同。
“沈学士近日可有异常?”狄仁杰问。
李县令答道:“据书院同仁说,沈学士近来确有些神思不属,常独自沉思,案发前夜还与副院长有过争执。”
“为何事争执?”
“是为了一批新到的古籍。副院长希望先整理这些新书,沈学士却坚持要先完成手头的密档编纂工作。”
狄仁杰点头,目光落在书案一角的一本金色封皮的书上。这本书与众不同,封面无字,以金箔包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何书?”狄仁杰问道。
周文渊上前一步:“此乃《西域金书》,是家师近日研究的重点。据说此书来自西域某小国,记载了许多罕见的地理民俗。家师曾言,书中藏有重大秘密。”
狄仁杰小心拿起金书,翻开一看,内页却是空空如也,无一字墨迹。
“无字天书?”乔泰诧异。
周文渊也愣住了:“这...这不可能!家师明明多次与我讨论书中内容,怎会是空白的?”
狄仁杰摩挲书页,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转向李县令:“沈学士的遗体现在何处?”
“暂存于县衙殓房。”
“乔泰,你随李县令去查验遗体,特别注意他的手部、指甲等处。”狄仁杰吩咐道,又对周文渊说,“带我去见见当晚可能与沈学士接触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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