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二年,春。
洛阳城西的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时近黄昏,夕阳余晖给城墙镀上一层金边,城楼飞檐如展翅大雁,直指苍穹。狄仁杰与随从李沅并骑而行,马蹄踏起细碎尘土,两人皆面带风霜。
“大人,前面就是洛阳了。”李沅指着远处城墙,声音中带着几分归家的喜悦。
狄仁杰微微颔首,清癯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年近花甲,鬓角已染霜白,但双目依然炯炯有神。二人刚从并州查案归来,旅途劳顿,此刻见洛阳在望,都不由松了口气。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城门时,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者翻身下马,躬身行礼:“狄大人,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入宫。”
狄仁杰与李沅对视一眼,心知必有要事。他简单整理衣冠,便随那队骑兵转向皇宫方向。
皇宫内,武则天端坐于御座之上,见狄仁杰进来,微微抬手:“狄卿免礼。此行并州,辛苦你了。”
“为陛下分忧,是臣之本分。”狄仁杰恭敬回答。
武则天轻叹一声:“本应让你回府休息,然有一事,非狄卿不能解。”她稍作停顿,继续道:“三日前,铜雀苑有宫女坠塔身亡。”
狄仁杰静待下文。铜雀苑乃皇家禁苑,中有高塔名“栖雀”,是太宗时期所建。宫女坠塔,固然令人惋惜,但若非另有隐情,武则天绝不会亲自过问。
果然,武则天神色凝重:“若只是意外,朕也不会劳你大驾。然而,这已是半年内第三起坠塔事件了。”
狄仁杰眉头微皱:“三起?都是同一地点?”
“正是铜雀苑栖雀塔。”武则天点头,“前两起朕并未在意,只当是宫女不慎。但接连三起,未免太过巧合。且...”她犹豫片刻,“宫中已有传言,说栖雀塔有怨灵作祟。”
狄仁杰沉吟道:“陛下圣明,世间岂真有怨灵?臣愿前往查探。”
武则天面露欣慰之色:“有狄卿此言,朕心甚安。此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理。”
狄仁杰领旨退出大殿,与等候在外的李沅会合,二人径直往铜雀苑而去。
铜雀苑位于皇宫西北,苑中林木葱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栖雀塔矗立在苑中最高处,是一座七层八角砖塔,塔身高耸,飞檐翘角,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穆。
苑监早已接到通知,恭候在塔前。见狄仁杰到来,忙上前行礼:“下官刘福,恭迎狄大人。”
狄仁杰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径直问道:“死者是谁?何时发现的?”
刘福连忙回答:“死者名唤翠儿,是负责打扫栖雀塔的宫女。三日前清晨,有侍卫发现她倒在塔下,已气绝多时。”
“她住在何处?可有什么遗物?”
“翠儿与其他宫女同住在苑西北的配殿。她的遗物下官已命人封存,等候大人查验。”
狄仁杰点头,举步走向塔前。尸体早已移走,但青石地面上仍隐约可见暗褐色血迹。他抬头仰望高塔,只见各层塔檐如翼,塔刹直指苍穹。
“刘监,烦你带路,我们上塔一观。”
刘福面色微变:“大人,此时天色已晚,塔内昏暗,不如明日再来?”
狄仁杰微微一笑:“无妨,正好感受一下夜间塔内的气氛。”
刘福不敢再劝,命人取来灯笼,引狄仁杰与李沅进入塔中。
塔内空间狭小,木质楼梯陡峭曲折。每层塔室皆供有佛像,墙上绘有佛教故事壁画。因年代久远,彩绘已有些剥落,在摇曳的灯笼光下,佛像的面容显得格外神秘。
狄仁杰边走边问:“翠儿是哪一层坠落的?”
刘福擦拭额角:“这个...发现时她已在塔下,具体从哪一层坠落,不得而知。”
李沅插话:“难道无人听见呼救或坠落的声响?”
刘福苦笑:“那夜风大,塔铃叮当作响,掩盖了其他声音。”
狄仁杰不语,仔细察看每一层的窗户。塔窗皆不大,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且都有木制护栏,若非刻意翻越,很难意外坠落。
到达第七层时,空间更为狭小。狄仁杰注意到窗边有一小块碎布,小心拾起收好。他又在塔室内缓步巡视,目光忽然定格在一尊佛像上。
“这尊佛像...”狄仁杰若有所思。
刘福忙道:“这是观音菩萨像,有何不妥吗?”
狄仁杰不答,只是举灯细照佛像底座,只见上面有些许刮痕,似是近期所致。他伸手轻抚佛像,忽然用力一推,佛像纹丝不动。
“大人?”李沅疑惑道。
狄仁杰直起身,微微一笑:“无事,随便看看。我们下去吧。”
下塔后,狄仁杰要求查看翠儿的住处。在刘福引领下,他们来到宫女居住的配殿。翠儿的床铺整洁,个人物品简单,并无特别之处。
李沅检查了翠儿的遗物,低声道:“大人,看来只是个普通宫女,并无异常。”
狄仁杰不置可否,目光落在枕下露出一角的书本上。他抽出书来,是一本《金刚经》,书页已有些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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