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一处三进宅邸内灯火通明。虽已入夜,工部侍郎陈裕明的府邸却人声鼎沸,一场私宴正进行到酣处。
“要我说啊,陈大人设计的这新式水车若能在关中推广,万亩良田再不惧干旱矣!”一个满面红光的官员举杯道。
主位上的陈裕明矜持一笑,五十余岁的面容虽带倦色,眼中却有光彩:“刘大人过誉了,此物不过是借鉴了秦汉旧制,略加改良而已。真要推广,还需圣上恩准,户部拨款啊。”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唯独坐在角落的狄仁杰默然不语,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酒杯,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厅堂。
大理寺卿亲临五品官员的私宴,本就不寻常。若非陈裕明与狄仁杰是同科进士,有同年之谊,怕是请不动这位以睿智冷峻闻名朝野的神探。
宴至中程,管家忽然趋步进来,在陈裕明耳边低语几句。陈裕明眉头微皱,旋即舒展,举杯向众人道:“诸位,工匠坊送来一件小玩意,陈某特意命人安置在后园,不如一同前往观赏,以助酒兴?”
众人哄然应允,随着主人穿过曲折回廊,来到后花园中。
园子中央赫然立着一尊等人高的铜人,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幽光。那铜人造型古朴,面容肃穆,身着秦汉时期的官服,双手捧着一卷竹简。
“此乃按秦汉旧制复原的‘司时铜人’,”陈裕明不无得意地介绍,“内置机巧,每到一个时辰,铜人便会击磬报时,且手臂可动,展开竹简,展示时辰。”
宾客们啧啧称奇,围拢过去细看。狄仁杰却驻足于人群之外,目光敏锐地注意到铜人背部有一道细微缝隙,似是开合之用。
陈裕明见众人好奇,更加兴致勃勃:“不如让我为诸位演示一番?此刻将至亥时,正好—”
话音未落,铜人内部忽然发出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众人下意识后退一步,屏息以待。
咔—咔—咔—
铜人的右臂突然猛地抬起,动作僵硬得不自然。原本应该缓缓展开竹简的手臂,却急速挥动,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
“大人小心!”管家惊呼一声。
陈裕明距离最近,尚未反应过来,那铜人手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直刺向他胸口!
噗嗤一声,剑尖没入陈裕明前胸。他愕然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身体的利刃,张口欲言,却只有鲜血涌出。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铜人机械地抽回手臂,带出一蓬血雨。陈裕明的身体软软倒地,眼睛圆睁,满是不可置信。
尖叫四起,宾客乱作一团。唯有狄仁杰冷静异常,一个箭步上前蹲在陈裕明身旁,二指探向其颈侧。
已无脉搏。
“所有人退后!不得触碰任何东西!”狄仁杰的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顿时镇住了混乱的场面。几位官员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地看着那尊静立不动的铜人,仿佛它会再次暴起杀人。
狄仁杰站起身,目光如炬地扫视铜人。那柄短剑已缩回铜人手中,若非陈裕明倒在血泊中,几乎要以为刚才的惨剧只是一场幻觉。
“狄公,这、这是…”年过半百的刘大人颤声问道。
狄仁杰没有回答,而是小心地绕铜人一周仔细观察。在铜人背后,他果然发现了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取出随身携带的鹿皮手套戴上,他轻轻一推,一小块铜板应声滑开,露出内部复杂的齿轮和机括。
“狄春!”狄仁杰唤道。
一直守在园门的矮壮汉子立即快步走来:“大人。”
“即刻封锁陈府,所有人不得出入。速传大理寺仵作及勘验人员。”狄仁杰下令,接着压低声音,“特别注意有无生面孔混入府中。”
“是!”狄春领命而去。
狄仁杰转向惊魂未定的宾客们:“诸位大人,今晚发生不幸,恕狄某僭越,需暂留各位在府中问话。望诸位体谅。”
众人哪敢不从,纷纷点头称是。
不多时,大理寺人员赶到现场。仵作查验尸体,勘验人员仔细检查铜人内外。狄仁杰立于一旁,面色凝重。
“大人,”仵作起身回报,“陈大人系被利器刺穿心脏,当即毙命。凶器似是一柄三棱短剑,与铜人手中的兵器形制吻合。”
另一边,勘验吏也前来禀报:“铜人内部机括复杂,有多处改动痕迹。凶手显然精通机关术,在原有报时机括上加装了杀人装置。触发机关设置在内部,需有人预先设置。”
狄仁杰眉头紧锁:“也就是说,凶手必须事先打开铜人,设置机关?”
“正是,大人。”
狄仁杰沉吟片刻,唤来陈府管家:“这铜人是何时送至府上的?”
管家仍面色惨白,颤声回答:“回狄大人,是今日申时初,由工匠坊的人送来的。”
“来了几人?你可认得他们?”
“来了三人,领头的是工匠坊的赵师傅,小人见过几次。另外两人抬着铜人,面生得很,但穿着工匠坊的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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