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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骸集市”这名儿，起得一点没糟践。陈默按着老吉姆芯片里那份抽象得跟小孩涂鸦似的地图，在迷宫般的锈蚀管道和报废船壳里钻了半天，才找到这地方。与其叫集市，不如说是个超大型的、还在喘气的垃圾填埋场。浑浊的空气中混杂着臭氧、金属锈蚀、劣质燃料，还有某种说不清的**有机质的冲鼻气味，吸一口都辣嗓子。
声音更是炸锅。劣质能量工具切割金属的刺耳尖啸、不同种族生物用各种语言或非语言进行的叫卖争吵、老旧设备过载的爆音、还有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打斗和能量武器短促的交火声，混成一锅滚烫的杂烩，砸得人脑仁疼。
陈默把兜帽又往下拉了拉，将【静】之符文的效果维持在皮肤表层，像披了层无形的薄膜，尽量隔绝噪音和那些不怀好意的窥探。他缩着脖子，混在形形色色、奇形怪状的人流里，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快速掠过两旁的“摊位”。
这些摊位五花八门，有的直接铺块脏布摆地上，有的用废弃飞船外壳或集装箱改造，卖的玩意儿从还冒着热气的不知名零件、到标签模糊的过期营养剂、再到锈迹斑斑来历不明的武器，应有尽有，就是没几样看着靠谱。摊主们的长相也是千奇百怪，有浑身金属改造件的壮汉，有皮肤像树皮的老油条，还有几个缩在阴影里、气息阴冷的家伙，一看就不好惹。
【危机直觉】像轻微过电一样，时不时麻他一下，提示着暗处潜藏的危险。他紧紧跟着感觉走，避开那些能量波动混乱或者视线过于贪婪的区域。
找“独眼杰克”的摊子费了点劲。老吉姆的描述是“西三区，挨着个断头霸王船骨架，摊上摆了个会转的破陀螺仪”。这描述在这鬼地方跟没说差不多。转了快半个钟头，陈默才在一个最偏僻的角落，看到一个用半截生锈的采矿船驾驶舱改的小铺子，旁边果然斜插着个巨大的、不知哪个型号飞船的残破骨架，像个被砍了头的巨人。摊子上面杂乱地堆着些旧零件，最显眼的是个放在中间、缺了个角但还在那慢悠悠空转的老式机械陀螺仪。
摊主是个靠着舱壁打盹的干瘦老头，戴着一个遮住大半张脸的破旧风镜，只剩一只浑浊的眼睛露在外面，下巴上稀稀拉拉几根胡子，穿着件油光锃亮几乎能当镜子的皮围裙。看起来蔫了吧唧，但陈默敏锐地感觉到，这老头周身有种长期在危险环境里磨砺出来的、近乎本能的警惕，像头打盹的老狼。
应该就是“独眼杰克”了。
陈默没直接过去，先在附近几个摊位假意转了转，耳朵竖着，听周围的动静。确认没什么明显的陷阱或异常后，他才慢悠悠晃到独眼杰克的摊子前，随手拿起个锈死的轴承摆弄，用刚好能让对方听见的音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搭话：“老吉姆说这儿能淘换点老物件，看来也就些破铜烂铁。”
打盹的独眼杰克眼皮都没抬，从风镜后面哼出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字：“屁。”
陈默也不恼，放下轴承，又拿起一块刻着模糊纹路的金属板碎片，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纹路。同时，他极其隐晦地运转一丝灵能，不是探测，而是模仿老吉姆之前检验他时的那种细微的、带有特定“叩问”意味的波动，轻轻扫过那块碎片。
独眼杰克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终于懒洋洋地抬起那只独眼，斜睨着陈默：“吉姆那老小子还没被人焊进废料压缩机？命真硬。”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铁，“想淘换什么？事先说好，我这儿不卖破烂，只卖‘故事’。价钱嘛，看故事值不值。”
“想找个能读老式能量签名的解析器，越老越好。”陈默说出早就想好的借口，这玩意儿考古学家常用，不突兀。“顺便，看看有没有带‘老’故事的零件。”他强调了“老”字。
独眼杰克嗤笑一声，从屁股底下摸出个巴掌大、布满划痕、接口都锈得快看不清的扁盒子，随手扔在摊上：“‘甲虫’三型，坟里刨出来的，能不能用看你自己本事。五百星尘。”
这价黑得离谱，市面上能买五个新的了。陈默没还价，反而拿起那个还在转的破陀螺仪，手指轻轻按住它的轴心，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固的旋转力道。他脑海中闪过地球上古天文仪器“浑天仪”的意象，那种观测星象、把握天机运转的古老智慧。他将这丝意念融入灵能，不是破坏，而是极其精妙地“引导”了一下陀螺仪内部快要停摆的平衡机构。
嗡……原本慢悠悠快要停下的陀螺仪，转速竟然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歪斜，但转得稳了些！
独眼杰克那只独眼瞬间眯了一下，精光一闪而逝。他盯着陈默看了两秒，突然伸手，从摊位最里面一堆油污的零件底下，扒拉出一个小巧的、像是由某种黑色骨头和金属丝缠绕而成的挂坠，上面刻着极其复杂、绝非现代制式的细微纹路。挂坠散发着微弱的、冰冷的能量波动。
“小子，眼力不错。”杰克把挂坠推到陈默面前，“这玩意儿，是从一个‘寂静坟场’边缘捞出来的逃生舱残骸里找到的，戴着它的人早成灰了。认识这上面的‘字’吗？”
考验来了！
陈默心中凛然，知道这才是正题。他小心翼翼拿起挂坠，入手冰凉。纹路确实陌生，但风格……与播种者文明那种充满流线型和生命感的符文不同，这纹路更显尖锐、冷硬，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简洁，隐隐透出掠夺和毁灭的气息。这绝不是星语者的东西，倒更像是……“噬星暗影”或其爪牙的风格！
他不能直接说认识，那太假。但他可以展示另一种“价值”。
他集中精神，【神秘学感知】提升到极致，仔细“感受”挂坠上残留的意念碎片。冰冷、死寂、贪婪……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指向某个方向的“牵引感”。同时，他回忆起地球上某些古老文明用于记载禁忌知识的、充满诅咒意味的符文，以及科幻作品中关于邪恶异星文字的设定。他将这种对“负面”、“禁忌”信息的感知力，伪装成一种基于广博学识的“直觉判断”。
几秒钟后，他放下挂坠，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和不确定：“不认识。但这纹路……透着一股不祥。不是记载，更像是……标记，或者……追踪信标？带着它，恐怕不是好事。”
独眼杰克独眼中的审视淡了些，多了点别的东西。他慢慢拿回挂坠，揣进怀里：“算你还有点眼力见。这玩意儿邪门，沾上没好果子吃。” 他话锋一转，指了指那个解析器，“三百星尘，拿走。再送你个消息。”
陈默知道，这算是初步通过考较了。他爽快地付了星尘（从老吉姆的报酬里出的），拿起解析器。
独眼杰克压低声音：“‘清理者’那帮疯狗，最近像闻着屎味的苍蝇，在找一个从‘微光’过来的小子，据说身上带着‘钥匙’。西区码头那个叫‘瘸腿’亨利的家伙，昨天多喝了点马尿，跟人吹牛，说前几天在黑市拍卖会外围，瞥见过一个生面孔，气息有点特别，像……‘老坑’里出来的货色。”
老坑？是指古遗迹？气息特别？是在说我？陈默心里一紧，但脸上不动声色：“‘钥匙’？开什么的钥匙？”
“谁知道呢，也许是宝藏，也许是棺材。”独眼杰克咧嘴，露出满口黄牙，“反正谁沾上谁倒霉。你要找‘老故事’，最近最好夹着尾巴。另外……”他顿了顿，独眼瞥了眼陈默的手，“你要是真对‘老物件’感兴趣，偶尔可以来帮我看看货，工钱用消息抵。”
这算是抛出橄榄枝了！陈默心中暗喜，这比他预想的还好！他点点头：“成交。怎么找你？”
“老规矩，摊子在，人就在。摊子不在，自求多福。”杰克摆摆手，又缩回舱壁阴影里，恢复了那副打盹的老蔫样，仿佛刚才的精明只是幻觉。
陈默收起解析器，转身融入嘈杂的人流。虽然得到了一个潜在的信息来源，但“清理者”还在锲而不舍地搜寻，而且似乎有了更具体的线索。必须尽快找到更安全的落脚点和修复飞船的方法。
他在集市里又转了一会儿，用剩余的一点星尘买了些基础的维修工具和不易变质的口粮。正准备离开时，目光被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吸引。摊主是个裹在厚袍子里、看不清面目的瘦小身影，摊子上只摆着几块颜色暗淡、形状不规则的水晶碎片，看起来毫不起眼。但陈默怀里的星泪之痕碎片，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共鸣波动！
陈默脚步一顿，强压住心头的激动，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块碎片。入手冰凉，能量反应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但那种与星泪之痕同源的气息，绝不会错！这可能是某种播种者文明的低阶能量结晶残片！
“这个怎么卖？”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
袍子下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一千星尘一块，不还价。”
黑！真黑！但这东西对他可能有大用！陈默正犹豫着是咬牙买下还是再周旋一下，突然，集市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和厉声呵斥！
“清理者搜查！所有人原地不动！”
一队穿着黑色制服、装备精良的清理者士兵粗暴地推开人群，开始逐个盘查，重点盯着那些新面孔和独行者！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巧？他下意识地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两个清理者士兵目光锁定了他这边！
就在这时，那个卖水晶的袍子身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一歪，撞翻了摊位，几块水晶碎片叮当落在地上。这动静立刻吸引了清理者的注意。
“干什么！老实点！”士兵呵斥着朝那边走去。
混乱中，陈默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碰了一下，低头一看，摊主塞了一块最不起眼的、能量波动几乎为零的灰色水晶碎片到他手里，同时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拾荒者’公会地下室……找‘老烟斗’……提‘影鼠’……” 说完，那身影就像泥鳅一样滑入人群，消失不见。
陈默来不及细想，将灰色碎片攥在手心，趁清理者被吸引注意力的空当，迅速压低身影，混入慌乱的人群，朝着与入口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去。
“拾荒者”公会？老烟斗？影鼠？又一个线索？还有这块看似无用、却由神秘人硬塞过来的水晶碎片……
这“尘埃之海”的水，比想象的还要深。
（第121章 完）
